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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4章情诗
 第114章情诗

 老天爷没有继续折磨水深火热的苍生。

 十八、十九两,连着下了两天的大雨,终于放晴了,没有继续成涝。那两天雨势很大,干涸的护城河也涨了一半的水。

 京里各处的水井,都有半井的水,虽然浑浊不堪,却能救命。

 朝廷的救济,终于能起点作用。从前想赈灾,但是哪有那么多水发放?故而,从前的赈灾,是杯水车薪,根本无用。

 现在好了些。

 盛京城里,不少人家支了慈善棚,发放米粥给贫苦人。人不再那么渴,情绪就不会失控,局势暂时有了些稳定。

 姨父也忙碌起来。

 朝中开始往西北调军,防止契丹抢掠。

 凌青菀在安家,多次遇到石庭。石庭和凌青城关系很好之后,又结上了安栋,跟安栋来往密切。

 “石庭的马球打得特别好,估计跟我二哥不相上下。下次等我二哥回京,让他们比试比试,看看谁会赢。”安栋很推崇石庭。

 京里时髦的玩乐,石庭样样精通,让安栋佩服不已。

 凌青菀则没有私下里和石庭说过话。

 虽然如此,却总是从他哥哥、安栋口中听说石庭。

 石庭的天一阁,也开张了三次。

 其中一次是杨宰相府上,杨夫人突然病危。她发病的时候,癫狂胡言,甚至发疯要杀人或自尽,太医们束手无策。

 石庭在半年前就曾经预言杨夫人要发病。那次是在长公主的宴席上,凌青菀也遇到他们俩在一处说话。

 杨夫人当时没信。但是石庭生得俊逸不凡,杨夫人不介意和他闲聊,并没有发火。事后,杨大夫当成趣事,告诉了杨相。

 杨相对这位夫人,仍是宠爱得紧,又想起杨夫人当初的戏言,无奈之下,请了石庭去看病。

 太医们觉得石庭没有医术。等着看他的笑话。

 不成想。石庭治好了杨夫人。

 从此,他又成了杨府的座上宾。

 一个时常出入安家,又频繁进出杨家的人,在京里的地位顿时就水涨船高。

 虽然石庭是白衣之身。但是愿意结他的权贵不计其数。石庭也并不是每个人都结。他宁缺毋滥。这让人更愿意和他来往。

 其中还包括九大王越王。

 越王今年十九岁,是皇帝的兄弟。当年先皇在世时,非常疼爱越王。因为越王是最小的儿子,还是先皇晚年所得的美人所诞。越王的生母在世时,非常受宠。

 先皇的三位嫡子,互相残杀,最后只剩下了沐王和越王。不成想,继位者不是受宠的越王,而是身子不好,又不受宠的沐王。

 皇帝也好像喜欢越王的,每年的封赏总是最厚重。

 但是越王行事低调,很少出来走动,能巴结到越王,非常不容易。石庭的地位,就更加显赫了些。

 “他现在的身份,到底是谁?”凌青菀有时候会想“他上京除了报仇之后,还有其他目的吗?”

 凌青菀觉得,王七郎进京,第一件事肯定就是给他自己报仇。

 当年他被土匪下山崖,一看就是有人谋害他。

 谋杀他的人是谁,估计他已经查到了,只等报仇;而他现在还是石庭,石庭非常富足,来头也不少,只怕他还另有隐情。

 凌青菀也想不明白,更不想知道。

 转眼到了九月。

 西边的局势渐渐稳定下来,朝廷的赈灾发放到位,蝗虫的灾难被消灭殆尽。

 安檐立了大功。

 两位同行的大臣,惨遭不幸,故而功劳全是安檐一个人的。

 九月初八,西边来信,安檐要回朝了。

 凌青菀舒了口气。

 她重新把给安檐做的东西拿出来,看了又看,瞧瞧哪有还有不妥。她心里竟像个忐忑的女子,等待她的情郎。

 这个念头,让她吓了一跳。

 “这只怕是凌青菀的念头。”她会这么安慰自己。因为她有凌青菀一些稀薄的记忆,所以总以为凌青菀还在这具身体里,只是被卢玉压制住了。

 她将自己对安檐的感情,全部推给了凌青菀。

 饶是如此,自己到底是明白自己的心。所有的推却,都是自欺欺人罢了。

 到了九月初十,突然有个婆子求见凌青菀。

 凌青菀不知晓是谁,还是让她进来了。

 “婢子是石官人府上的。”那婆子恭敬给凌青菀见礼,然后拿了个锦盒给她“这是石官人吩咐,送给姑娘的。”

 凌青菀蹙眉。

 “只送给我?”凌青菀问“这是为何?”

 “石官人说,是本上古药书,知道姑娘喜欢读医,得到了故而赠给姑娘。”婆子道。

 凌青菀没有再问什么。

 上古药书是很珍贵的,凌青菀不太想要。

 “多谢你们官人的好意,只是我有很多药书,不敢授受。”凌青菀道“还请妈妈带回去。”

 “姑娘,婢子只是个跑腿的,姑娘别叫婢子为难啊。”这婆子笑嘻嘻的,非要让凌青菀接下。

 她不等凌青菀再说什么,起身去给景氏行礼,顺便把这件事,也告诉了景氏。

 石庭是凌家的大恩人,他得到了药书送给凌青菀,这原就没什么。现在凌青菀住在安家,石庭想尽法子巴结安肃,才给凌青菀送礼,景氏就没有多心。

 当喜欢一个人的时候,就不会怀疑他的意图。

 景氏还打赏了那婆子,遣了她回去。

 “石官人是个有心人。”景氏笑着道,让凌青菀收下。“改让你哥哥谢他。他和你哥哥要好,这是看着你哥哥的情分。”

 凌青菀没说话。

 她回到自己的屋子里,打开锦盒一瞧,哪里是什么药书?

 说药书,不过是应付景氏,怕景氏追问起来,凌青菀无法应答而已。

 锦盒里装着的,是一对翡翠钗。遍体翠绿,质地通透温润,钗头雕刻成五瓣梅花的样子。卢玉不喜欢玉器。但是她喜欢翡翠。因为翡翠是碧绿色的。

 她深绿色的东西。

 而五瓣梅花,更是卢玉爱用的刺绣之物,她绣什么,都喜欢暗藏一朵五瓣梅花。

 “今天是什么日子?”凌青菀突然问身边的丫鬟。

 丫鬟道:“九月初十。”

 “哦”凌青菀想起了起来。今年是卢玉的生辰。

 这是石庭送给她的生辰礼。

 自从他和卢玉相识之后。他每年都会送。而且喜欢在锦盒里藏一首表达爱慕之情的诗。

 不是他自己写的,都是前朝或当朝名作。

 从前卢玉不知道,直到一次偶然的地方。将他从的锦盒跌落在地上,那诗才从锦盒底下的墨绸缎衬布里掉出来。

 卢玉急急忙忙去找,把每年他送的都找出来,无一例外有首情诗。

 原来,她以为自己暗恋王七郎,不成想他也爱慕着她。

 等她发现的时候,正是她和她姐姐闹得最凶的时候,也是她姐姐把她许配给周又麟的时候。

 卢玉那时候,分外的愤怒和不甘。

 所以,她不再压抑自己的感情,和王七郎述说钟情,从此两人就开始谋划怎么退亲、如何成亲等。

 甚至情到浓处,她把自己的贞给了王七郎。

 “他一定会杀了我们的。”凌青菀记得卢玉和王七郎绵的时候,说过这句话。

 但是,这句话里的他,不是“他”,而是“她”她那时候只担心卢珃,卢珃会杀了她的。

 同时又隐约很快意,好像给卢珃一个下马威。

 直到她终于发现,王七郎对她别有用心,卢珃猜得分毫不差时,卢玉才惊觉自己好蠢。

 以为能伤害自己最亲的人,可以缓解自己的叛逆,殊不知那一辈子,就那么万劫不复了。

 如今看到这样的礼物,凌青菀心里被狠狠刺痛了。

 她用力将锦盒里的绸缎衬布扯开,里面果然和以前一样,有一张纸。

 展目读来,是王七郎那手遒劲有力的字,抄了陶渊明的诗:

 愿在衣而为领,承华首之余芳;悲罗襟之宵离,怨秋夜之未央。

 愿在裳而为带,束窈窕之纤身;嗟温凉之异气,或故而服新。

 愿在发而为泽

 这是陶渊明《闲情赋》的十愿,句句浓情又透出悲凉。

 凌青菀尚未读完,就觉得悲从心中。她狠狠将这张纸撕碎,丢在那锦盒里。

 就连那两支珍贵的翡翠,她也掼在窗台上,磕得粉碎,心里才舒服了几分。

 第二天,凌青菀去纪王府看祯娘,路上遇到了石庭。

 石庭好似特意等她的。

 凌青菀让马车停下了,和石庭站在槐树底下说话。因为干旱,街上的槐树多半都死了,出光秃秃的虬枝。

 “不要再给我送东西!”凌青菀看着他的眼睛,对他道“我的仇,不管怎么报,都跟你无关!仇家是谁,不用你告诉我,我自己会找。既然你当秘密,就守住你的秘密,一起下地狱吧!”

 说罢,她转身上车走了。

 石庭站在那里,风吹起了他的衣襟,衣带蹁跹。他的脸,有种死寂般的静止,没有任何情绪,眼睛里也是一片死灰。

 他似樽毫无情绪的玉雕,矗立在枯树之下。灼目的阳光笼罩他的时周身,在他身后投下浓郁的阴影。

 他良久,才缓缓叹了口气,无尽悲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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