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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百八十六章三方算计(上)
 () 乾元殿的一间偏房中,一身明黄长裙的武后端坐在上首的大位上,慢条斯理地品着茶,脸色淡然,可却有着股凛然的气息在悄然弥散着,生生令侍候在侧的一众人等都为之暗凛不已,便是连一向胆大的噶尔?引弓也不敢有丝毫的随意,只能是屏气凝神地垂手立于一旁,作出一副恭听训示之乖巧模样。

 “老奴叩见娘娘。”

 一派诡异的死寂中,却见程登高疾步从外头行了进来,几个大步抢到近前,语带惶恐地大礼参拜不迭。

 “嗯?”

 武后并未抬头,甚至不曾放下手中的茶碗,只是从鼻孔里吭出了一声,示意程登高自行往下说。

 “娘娘恕罪,老奴、老奴未能达成使命,老奴该死,老奴该死!”

 武后虽只是轻吭一声,可程登高却是猛然哆嗦了起来,一头跪倒在地,可着劲地磕着头,连声自请其罪了起来。

 “讲!”

 武后显然对结果早有预料,并未有甚表示,只是语调淡然地吐出了个字来。

 “启禀娘娘,奴婢去了中书省,宣示了娘娘的口谕,只是那裴中书却言兹事体大,须得经政事堂通议之后方能出旨,奴婢再三劝说,可裴炎那厮就是不肯给出彻查东宫卫率之诏书,只是给了唐州刺史之诏令,后,奴婢又去了门下省,郝处俊那老贼胚自恃过甚,竟言唐州乃要地,刺史之位轻易不得私授,又言李温其人才德不足,不堪为刺史,竟悍然驳回了中书省之诏令,老奴好说歹说,那厮都不肯签发,老奴无能,恳请娘娘恕罪。”

 武后有令,程登高自然不敢怠慢了去,忙不迭地将事情的经过一一道了出来,言语间自是没忘狠狠地告了裴炎与郝处俊一刁状。

 “哼,拿着,再去!”

 尽管早已料到了宰辅们的不配合,可真听得程登高如此说法,武后还是忍不住怒哼了一声,却也并未迁怒于程登高,而是一抖手,将搁在几子上的一卷黄绢丢到了程登高的怀中。

 “诺,奴婢这就去办,这就去办。”

 这一见武后并未责怪自己,程登高不安的心顿时稍平了下来,可兀自不敢大意了去,顾不得去细看那份旨意的内容,一迭声地应了诺,急匆匆地退出了房去。

 “爱卿怎么看此事?”

 程登高退下之后,武后一扬手,将侍候在侧的宦官宫女们尽皆屏退了开去,双目光闪烁地望了噶尔?引弓一眼,沉着开了口。

 “东宫尾大不掉之势已成,若平之,唯有兵行险招。”

 噶尔?引弓是个明白人,自是早就看出了武后连番诏书之下所隐含的手段,但却并不敢明着说将出来,而是笼而统之地回答了一句道。

 “嗯哼,兵行险招么?有趣,很有趣,只是这险招又该如何个行法呢,嗯?”

 对于全局部署,武后自是早就已有了定策,此番叫噶尔?引弓前来,也就只是想印证一下可行,顺便给噶尔?引弓担子罢了,只不过武后并不打算直接将所谋划之方略道将出来,而是想先听听噶尔?引弓的谋算,这便不动声地追问了一句道。

 “唐州。”

 被武后这么一,噶尔?引弓自是不好再含糊其辞,只能是慎重地点出了要害之所在。

 “说下去。”

 一听噶尔?引弓说出了要点,武后的眼神立马便亮了起来,但并未加以评述,只是微微地颔了下首,示意噶尔?引弓接着往下说。

 “娘娘明鉴,唐州乃要津之地,越王据此,则可虎视洛,东宫当不会坐视,若无意外,唐州必成了争夺的焦点,稍加挑动,渔利不难。”

 兹事体大,哪怕武后已让他明说了,噶尔?引弓也还是不敢真儿个将话敞开了说,只能是在言语中暗示上一番。

 “倘若鱼不上钩,又待如何?”

 噶尔?引弓的话说得虽甚是含糊,可武后却显然是听得出个中之意味,眼珠子转了转之后,又接着问了一句道。

 “虚实相间,嫁祸江东。”

 别看噶尔?引弓以前在武后面前敢于畅畅而谈,可那都是为了引起武后的重视,现如今已到了最后的关头,噶尔?引弓就不敢那般随意了,毕竟这一战就将决定所有的一切,胜者生,败者亡,绝无旁的路可走,纵使噶尔?引弓再如何自信,到了这个当口上,也只能是慎之再慎了的。

 “唔…”这一听噶尔?引弓的谋略与自己所思基本一致,武后心中原本尚存的丁点疑虑便已消散了去,刚想着下个决断,却见程登高又转了回来,到了嘴边的话自是就此又咽了回去。

 “启禀娘娘,老奴幸不辱使命。”

 一见到武后的眼光扫了过来,程登高自不敢稍有怠慢,疾走了数步,抢到了近前,手捧着圣旨,喜盈然地出言禀报了一句道。

 “嗯,退下罢。”

 武后指点了下几子,示意程登高将已过了门下省的圣旨放下,而后不容置疑地下了逐客令。

 “诺,老奴遵旨。”

 武后有令,程登高自是不敢不从,恭谦地将圣旨摆放在了几子上,躬身退出了房去。

 “唐州一地事关全局,爱卿有何具体谋算么?”

 待得程登高退下之后,武后再也稳坐不住了,霍然而起,在房中来回踱了几步,而后猛然抬起了头来,目光炯然地盯着噶尔?引弓,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问道。

 “娘娘明鉴,微臣有句话不知该问不该问?”

 噶尔?引弓并没有直接回答武后的问题,而是一躬身,面色凝重地发问道。

 “何事?讲!”

 武后有些不耐地一皱眉,可到了底儿,还是没发作噶尔?引弓,只是板着脸吭了一声道。

 “陛下的龙体…”

 一看到武后的脸色,噶尔?引弓便知晓武后已猜到他所要问的问题,奈何事关重大,明知道有可能触怒武后,噶尔?引弓还是壮着胆子问出了半截子的话来。

 “放肆!”

 尽管已猜到了噶尔?引弓要问的问题,可真到了噶尔?引弓问将出来之际,武后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烦躁,凤眼一瞪,厉声断喝了一嗓子。

 “娘娘息怒,末将不敢无礼非法,只是事关重大,稍有闪失,便是万劫不复之境地,末将也只能斗胆探问一二,还请娘娘恕罪则个。”

 武后的气场极大,这么一发怒,当真不是那么好消受的,纵使噶尔?引弓胆略过人,也被惊得心中打鼓不已,只是惊归惊,噶尔?引弓还是强撑着出言解释了一番。

 “哼!”尽管明知道噶尔?引弓此问是为了设计之必要,可武后的心中却依旧难以释怀,不为别的,只因高宗的病情乃是机密中的机密,为了能瞒天过海,武后已不知耗费了多少的精力,为的便是要达成出其不意的致命一击,倘若消息有所走漏,那后果自是不消说的严重。

 “尔就按最坏的境地盘算好了。”

 武后到底不是寻常人,发了一下之后,很快便已回过了神来,阴沉着脸,给出了个不是太明确的答案。

 “诺,末将明白,唔,事既如此,当得小心筹谋才是,末将倒有一策,或可行之…”

 武后说得虽是含糊,可噶尔?引弓却是一听便懂,心中立马滚过一阵激动,但却不敢表出来,默默地寻思了片刻之后,将所思之策缓缓地道了出来。

 “嗯…”静静地听完了噶尔?引弓的禀报之后,武后并没有急着下个决断,而是沉着思索了起来,很显然,对于噶尔?引弓胆大妄为的策略,武后是不无担心的,毕竟这可是决定的一战,输了的话,以前所有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,zì yóu不得武后不细细斟酌的。

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,武后却始终不曾开口,这等情形一出,噶尔?引弓的心不为之狂跳了起来,不为别的,只因他如今与武后算是一绳子上栓着的两只蚂蚱,哪怕彼此的心思不同,可一旦败了的话,下场之凄惨却是一般无二的,奈何做主的是武后,噶尔?引弓就算心中再急躁,却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,只能是默默地侍立在一旁,静静地等着武后的决断。

 “若如此行去,爱卿可有几分的把握?”

 武后沉默了良久之后,霍然抬起了头来,眼中光闪烁地问了一句道。

 “六成,最多七成!”

 噶尔?引弓咬了咬牙,给出了个不甚靠谱的答案。

 “六成?嗯…”一听噶尔?引弓如此说法,武后眼中的光顿时更盛了几分,长出了口大气之后,将摆放在几子上的那份诏书拿了起来,往噶尔?引弓怀里一掷,咬着牙关,从牙里挤出了句话来:“卿家且将此诏书拿好,何时予越王,就由卿家看着办好了。”

 “诺,末将遵旨!”

 噶尔?引弓乃是明白人,自是一听便知武后此言的用心之所在,心情不由地便是一,可也没多言,恭谨地应了诺之后,一旋身,大步便行出了房去。

 “呼…”

 噶尔?引弓这才刚一离去,原本还端着架子的武后瞬间便松垮了下来,伸手抚了下额头,长出了一口大气,精神显然已是疲得不行了的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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