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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两百一十四章:偷听
 返回民居中,已是下午——路过的时候,顺手在街边买了菜,提拎着回来。说起来,叶君生衣装朴素地提着两捆食材,走在路上的时候,俨然一位家庭主男的模样。

 别人看着,别说北方第一才子,就连秀才身份都瞧不出来,还以为是没出息的男子,否则如何会在市场买菜?

 圣人有训:“君子远庖厨”,观念早已深蒂固。真正的读书人,基本不会沾染这些事物。

 而对于哥哥的非常理行径,叶君眉却早已习惯。以前倒觉得有些突兀,但自从明白到哥哥的神通身份,一切都可以有堂皇的理由解释:既然哥哥都会飞了,会买菜做饭又有什么大惊小怪,不可接受的?

 进入庭院的时候,叶君生突然说了一句:“我们该换个地方住了。”

 叶君眉先是一怔,随即醒悟过来:哥哥这是想换个安静的环境,以免频频被人打扰。

 不难想象,今天以后,会有不少人找上门来,怀抱各种各样的目的,难免不厌其烦。

 “哥哥,你拿主意就好了。”

 一如既往,叶君眉没有任何异议。

 “嗯。”叶君生点点头,放下食材后回到房间去,不一会,有琅琅的读书声飘而出:

 “北冥有鱼,其名为鲲。鲲之大,不知其几千里也;化而为鸟,其名为鹏;鹏之背,不知其几千里也。怒而飞。其冀若垂天之云…”

 《庄子?逍遥游》,想象无比瑰丽广阔的一个篇章。无论前世今生。叶君生都极为喜欢的篇幅。每次读着,心向往之。总是充满一种无拘无束的大浪漫情怀。只可惜纵然目前身为术士,掌握神通,但距离文中所述的超现实世界,仍然很远很远。

 或者,正因为远,所以才显得如斯美好吧。

 至少当前。他爱读书,喜笔墨,偶尔买买菜,下下厨。穿梭于市井之间,与其他人并无多少区别。

 这,也是一种生活。

 …

 今天是大年初二,扬州城中热闹不减,尤其是各大家族举办的新文会,更是增添许多兴趣浓生的话题。

 得得得!

 每隔一段时间,街上便响起马蹄声,皆是青衣打扮的小厮骑着马,打马从专用的过道上穿过,负责传阅交流各处文会的佳作。

 一首首诗词。便通过这样的方式散播开来,广为人知。

 有时候,口口相传的速度也不见慢多少,许多刚刚出炉的新作,一经快马传递,不用多久就传开,为人评头论足,连带一些精彩的点评赏析都受到追捧,热度直线上升。

 相比市井之间。普通百姓那种简单而朴素的热闹,文会自然属于读书人的节日。一俗一雅,泾渭分明,宛如两个世界发生的事。

 扬州三大豪门,郭家、周家、西门家,三足鼎立,属于规格最大的文会。无数的目光自然都注视追逐他们的动静,每每有质量不错的作品出来,总是第一时间便传出,传到别家文会上,供人观阅点评。

 往年之际,周家邀请到的文人sāo客名气最大,水准最高,例如江南三大才子中的梅雪海,便属于周家的座上宾。有他阵,悬念总是最低限度的丧失。到了最后,公布出来,舆论结果十有**都是推崇梅雪海的作品为尊,力群雄。

 不过今年,因为要全力备战才子竞赛的缘故,梅雪海一早就声明不会参加新文会。

 他的缺席,引得许多人大感遗憾。期间周家曾让人去游说,希望梅雪海能出席,随便写首应景之作即可。可被他断然拒绝了,慨然道:“除非不参加,一旦要参加,必然会全力以赴…如此,却又有违本心。”

 其是个高傲的人,不满意的作品,绝不会公之于众。

 对于他的自律,严格要求自己,许多人都大感赞赏。放言整个江南文坛,梅雪海的文品也是无可挑剔的,口碑不错。诸种因素加起来,他正名列才子竞赛盘口榜第一位。

 第一,是一种莫大荣光;更裹挟着巨大的压力。

 权衡之下,梅雪海干脆闭关,只等竞赛正式开始。

 今年文会缺了他,无疑逊不少,周家受到打击,气势明显低落,已被西门家住。

 西门家有古问道,来之平州的大才子。他痛饮美酒,意兴蓬发,一口气便写出九首诗词,每一首,都是水准之作。

 九首齐出,风头一时无两,早早就确立了明显的优势。后来各家文会倒是出了不少作品,但相比之下,还是相差一筹。

 随着时间消逝,大局渐定。

 西门家已开始摆庆功宴了。

 …

 有人欢喜有人愁,竹山,郭家庄园的气氛就显得较为低沉。士子殚思极虑,可始终受限于文才天赋,差距就是差距,有时候根本无法弥补。

 无佳作面世,士气受到打击,自然有怨言,发牢sāo。扯着扯着,最后竟又怪罪到了叶君生头上。

 怎能不怪他?

 本以为有他这位北方第一才子坐镇,无论如何,只要发挥出水准,拿出有质量的作品,相信不会被西门家得那么死,以至于抬不起头来。这么多年,最惨的就属于今年了。

 听着这些毫无道理的责备,刘天辰这个老实人终于忍不住了,跳起来慷慨陈词,说对方加之罪,甚至直言,叶君生就是被他们的无礼之举所气走的。

 这一番话,自然引得一大片犀利的言辞反击。

 于是乎,一人面对几十人的论战,结果毫无悬念,说“失败”都算是脸上贴金“惨败”才是最佳形容词。

 刘天辰心里那个恨呀,犹如滔滔江水,络绎不绝;又犹如道崩溃,一发不可收拾。最后只得灰溜溜打着“遁”的旗号名义,躲进庄园里去了。

 “既然受邀参加文会,有吃有喝的,最起码也得拿出些诚意来,不说多少,一首作品总该要的。”

 “可不是,白吃白喝白玩,事后拍拍股走人,亏他还是个北方第一才子,我呸,第一混吃子还差不多。”

 “三小姐也是,怎得就轻易让他走了呢。”

 刘天辰“避难”去了,诸多士子犹自不罢休地说着。

 “省省吧,三小姐与西门二公子的关系,你们又不是不知道,哪里真会斗起来?”

 “话虽如此,但文会归文会,一码归一码,总不能被人看扁了。”

 他们说得义正词严,却不曾想过:面子从来都是靠自己挣的,丢了面子,不在自身找原因,而一味地推卸责任,怨天尤人,未免搞笑。

 张山宗坐在圈子里,面色黯淡:本来邀请叶君生来,希望能一鸣惊人什么的,他附带也沾些荣光,哪里料到最后的结局糟糟,不可收拾,反而变得更糟糕。

 失策呀!

 心里一声哀叹,琢磨着是不是该拉上刘天辰,提前告辞离去。

 对于诸人的怨气,其实他也有几分明白:新文会,形式zì yóu,又无官方组织,不那么正规。可是如果有人表现杰出的话,东家涨了面子,高兴,就会命人派发奖励。

 别小瞧了这奖励,分到手上,每人差不多有一贯钱呢,算是很丰厚的了。

 事关大家福利,最后化为一场空,自然有人借题发飙。

 打定主意,张山宗也不敢声张,悄然起身,进庄园找刘天辰。

 庄园甚大,一时间张山宗也不知道刘天辰跑哪里去了,心里不由有些埋怨,穿梭于走廊之际,面遇上两名丫鬟——庄园有内外之分,文会期间,外庄开放,可以zì yóu走动。但内庄却属于管辖之地,非请莫入。

 这两名丫鬟,明显是属于服侍郭三小姐的随从。此时一人正捧着一块托盘,上面摆着一碗白粥,三碟小菜。正往内庄走,一边走,一边小声说话:

 “小姐今晚有点怪,晚饭的时候一点胃口都没有,现在才感觉饿了,要吃粥呢。”

 “倒不是怪,而是她在画画。”

 “画什么画,以至于如此沉?”

 “《梅花图》,只是画了十几幅,都很不满意,起来扔在地上,是以有些暴躁。”

 “啊,原来这样。不过小姐于丹青,怎会画了十几幅还不满意呢?这般情况,可从不曾出现过。”

 “我也不大明白,但小姐这画,是想凭想象临摹别人的画作。”

 “哦,那画作肯定是名家作吧,难怪临摹困难。”

 “才不是呢,而是一个比小姐还年轻的少女画的。白天的时候你不在,是以不清楚。”

 “什么?对小姐还年轻的少女画的?谁这么厉害了得!”

 “嗯,她姓叶,名‘君眉’,她的哥哥更厉害呢,据说是北方第一才子,其在画上题了一首词,小姐喜欢得不得了,抄录在纸上,三番几次诵读。我在边上听着,都听了。”

 说着,自然而然念出来。

 郭家三小姐读诗书,于丹青书法,身边服侍的丫鬟亦非等闲,不是那种大字不识的女人,知书识礼,懂得文墨。

 她们的议论声本来得甚低,偏偏那张山宗有心,悄悄竖起耳朵来听,一字不漏听了去,满心欢喜,犹如泉涌般压抑不住,差点要笑出声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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