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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
 水瓶座的女人──再伟大的爱情也无法绑架她的灵魂

 “听说你昨天很晚回来啊?”餐桌上,家琪故意微笑着问家树。

 家树正咀嚼著丰盛的菜肴,随口答道:“还好啊!她不想坐车,我只好陪她散步-!”“家树呀!你就自动招了吧!她们女人的好奇心是不得了的,不打破砂锅问到底,那会放过你啊!”谢亦洋摇著头,明示儿子干脆说个清楚。

 “…也没什么啊!我一直说话,她大部份的时间都是笑而不语,害得我也拘束起来,不像跟家琪、欣然在一起时那么自在。”

 欣然才和家琪忍不住偷偷地笑了,现在闻言却是一愣,不偷看家树一眼,见家树也看着她,慌忙低头吃饭。

 “人家女孩子总是害羞嘛!只要多相处,了就好了!你可以请明娟常来吃饭嘛!很快就了!”芳枝顺水推舟说道:“咦?就今天怎么样?”

 家树顿了一下,方说:“今晚我们约好去听音乐会。”

 “太好了!太好了!”芳枝一听,高兴得兀自猛笑着。

 “是谁先约谁的啊?”家琪对哥哥挑了挑眉问道。

 这时电铃突地响了,给家树一个逃避的机会。他起身去开门的同时,背后一桌子老小早已不能自己地窃笑了。

 “欣然──”家树唤道。

 欣然抬头注视皱著眉的他,视线一转,见到他的一旁正站著阴郁的志源。

 在谢家附近公园中,两人都憋著一肚子气不讲话。良久,志源冷笑说道:

 “我差点要登警告逃的广告了!还是你妈明理,终于告诉我你在那里。你倒逍遥嘛!连个电话都没有,我姓什么叫什么,你还记得吧?”

 “你一定要用这种语气跟人说话吗?”欣然委屈地辩解著:“我只是离开台中几天,让彼此冷静一下,这犯了什么错,值得你这样兴师问罪?”

 志源深呼吸一口气,按捺住脾气道:“好,想了快三个礼拜,该想清楚了吧?”

 “还没有!”欣然赌气地答道。

 志源怒气又起:“你不觉得很无聊吗?…我在银行抱著铁饭碗,再几年就要升襄理了,现在有机会再去多念个学位,多少女人对我主动示好啊!要不是看在我们多年感情的份上,我大可乐得快活!现在问你要不要结婚,就考虑那么久,你以为自己还二十岁啊?都快变黄脸婆了知不知道!除了我,是没人会要你了!”

 欣然听得悲从中来,八年的感情,似乎是白走了,才会换来种种的不了解。她拂拂秀发,擦擦脸上的泪水,要求自己冷静下来。

 “志源,你很优秀,可是我从来不是因为你的条件才喜欢你,为什么要说这种话让我伤心?还把我们的关系说得那么现实丑陋?你忘了当初为什么喜欢我了?唉!那些快乐的日子已经逝去了,你除了要我,还要更高的学历、职位、权力,想要的这么多,当然容易不快乐,甚至容易频频动气。”

 志源沉默了一会儿方道:“你是要做太太的人,本来就该迁就一点。”

 “你要这么讲,我就说不下去了。你变得很专横,只为自己著想,一点都不顾虑我的感受…”欣然实在疲惫极了。

 “够了!我丢下工作来台北,低声下气接你回家,你还想要怎样?我倒觉得我没变,是你变得无理取闹!”志源怨声打断欣然,抓起她的手腕说道:

 “走!”

 欣然一阵错愕,惊问:“你想干嘛?”

 “跟我回台中!”志源紧抓著她,想拖她走。

 “放开我!”欣然挣扎著,不敢相信丁志源竟用起暴力。

 “欣然──”一句呼叫声从不远处传来。

 志源、欣然各自停止动作,望向快步走来的家树和家琪。

 家树走近后,怒目瞪著志源,家琪赶忙挡住他,勉强故作若无其事地微笑道:“我妈说欣然太瘦了,一定要回去把饭吃完…丁志源…你要不要一起来?”志源尴尬得下不了台,冷笑一声,回瞪家树一眼。他不情愿地突然放开欣然,也不管她因而踉跄不稳,转身急急离去。

 家树连忙揽住快跌倒的欣然,不悦地注视志源充满霸气的背影。

 “那个男人怎么这样?!”家树犹含怒容地斥责道。

 “人难免会有情绪嘛!他以前很斯文的!”

 在大学校园里,家琪、家树并肩坐在观众台上,远远看着欣然正沿著跑道大步快跑。身著运动装的她似乎精神充沛,实际上却只能藉此发内心的情绪。

 “是吗?…欣然呢…以前她是什么样子?”家树好奇地问。

 家琪回忆著说:“很活泼、人缘好、鬼点子多,是田径队和校刊的大将;

 丁志源则是功课好,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。他们是学校有名的金童玉女。”

 家树若有所思道:“我实在想象不出来…你看丁志源多跋扈!而且欣然时常心事重重,一点也不像你说的样子!”

 家琪笑着说:“人是很奇妙,有一次我们在观看欣然田径比赛时,我曾开玩笑说:‘丁志源,欣然跑得这么快,你追得上吗?’他很自信地表示只要在起点等她,她跑得再快,还不是都得绕回来。唉!他们能在一起这么久,自然有原因的。我们也不用太多管闲事。”

 家树不以为然道:“谁说人生就一定是得绕回起点的跑道?”

 家琪斜睨了他一眼说道:“谈恋爱谈太久没结婚,早晚会出问题。再新鲜的牛放久了也会变酸,还不加趁新鲜一口喝掉算了!所以我也劝你,找到一个差不多的,趁新鲜,管他的,娶回家就算了!想太多是不行的。”

 家树没有接腔,径自远远凝望跑道上的欣然,见她逐渐放慢脚步,停下来气,接著叉蹲下,倏地干脆跌坐在地。

 家琪、家树不约而同站起,关切地盯著将头搁在膝上的欣然…家树、明娟刚听完音乐会出来,漫步在黑夜中的台北。

 “你觉得怎么样?”明娟手里拿著会程解说表,很娇羞地问道。

 “…什么?哦!…”家树愣了一下,想想后才说:“大体上还可以,但钢琴的诠释有点鲁,响乐团的铜管部份太弱了。你觉得呢?”

 明娟顺著他的话回答道:“…是啊!我看你从头到尾都不太专心的样子,还以为你没在听呢!”

 家树笑笑说:“我看你才不专心!要不然怎么都在注意我有没有专心听呢?”

 “啊!你好讨厌!”明娟趁势撒娇,还主动握住家树的手。

 家树暗自一惊,走了两步,很自然地出手说:“报上说下礼拜有大陆绍兴戏的剧团要来,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去观赏?”

 明娟一怔,咽了一口口水,痛苦地点点头,心想:这大概就是欣然所说的“甜蜜的负荷”吧!

 夜间十点,很多商店都在准备打烊了,他们走在骑楼下,正好经过一家布置温馨的礼品店,明娟乘机又拉著家树的手问:“你在美国的家是什么样子?多讲一些吧!”

 “很普通的公寓啊!”家树盯著橱窗里的钥匙环,有一个笑容灿烂的小女娃让他看得出神。

 “我进去一下。”家树突地说道。

 明娟还在讶异大博士也逛可爱小店时,家树已经拿好那个钥匙环交给店员结帐了。

 明娟走过来,很开心地试探道:“买了什么啊?”

 家树极温柔地笑着说:“钥匙环。我要送给一个朋友,她最近心情不太好,想藉此鼓励她一下。”“男的朋友还是女的朋友?”

 “朋友嘛!那分什么男的女的。”

 明娟握住家树的手,抬头望向高高的他,很在意地笑问道:“告诉我,你对女朋友也像对朋友一样好吗?”

 家树笑了笑,不如该怎么回答。

 家树开门进入灯光黝暗的客厅。瞥见阳台上欣然的背影,他犹豫了一下,还是上前打招呼:“嗨!”

 欣然一惊回头,忙拭泪强笑道:“你回来啦?”

 “…还在难过?”家树低下头盯著仍旧在沮丧中的女孩。

 欣然却拂拂发丝,顾左右而言他道:“看你心情不错,怎么样?李明娟是不是你正在找的‘黄金’?”

 家树笑笑说:“黄金不敢想。这个年纪了,又被他们得那么紧,黄铁矿也可以将就了!”

 欣然也笑了说道:“说这种话,小心我去跟李明娟告状!”

 “你要是有这种闲情逸致,我倒放心了!早点睡吧!”

 “好!”欣然转身准备离去。家树犹豫了一下,才拿出口袋中的纸包叫住她说:“给你!家琪说你以前很活泼,我想当时的你一定跟它一样,时常笑得那么开心。我想…它可以提醒你常常笑,别烦恼,这世界上没什么事是大不了的!要快快乐乐地做自己才重要。”

 家树说完,不知还能说些什么来表示安慰与关心,于是轻轻地拥住欣然,拍拍她的背。一会儿才放开她,深深地看她一眼,然后转身离去。

 欣然心情波动地望着家树的背影,又低头凝视手中的钥匙环──一个笑容灿烂的可爱娃娃…早上,欣然刚陪明娟走出一家高级名品店。两人拎著大袋小袋,明娟愉快地哼著歌,与近几来的苦旦脸完全不同。

 “哇!要看的、要背的都完成了,好象考完联考,真轻松啊!”欣然听了笑道:“干万不要掉以轻心呀!事情还没完全成功呢!”

 “遵命!老师。不过,家树这个人真奇怪,听完了古典音乐,还要去听什么绍兴戏,谁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啊!”欣然侧头想了想才说:“刚才那声老师不能让你白叫,待会儿就去找点资料帮你恶补恶补!”说著,她摇头打开座车门。

 明娟喜上眉梢地说:“谢谢!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喔!家树…他牵我的手了!”

 “真的啊?进度不错啊!”欣然等明娟坐定后,拿出钥匙发动车子。

 明娟一眼就被那副钥匙环所吸引,伸手去摸,问道:“好漂亮!新买的呀?”欣然边倒著车说:“朋友送的。”

 “男的朋友还是女的朋友?”

 “男的女的还不都是朋友!”

 听到欣然这句响应,明娟的微笑凝固在脸上,眼神直觉地警惕起来。

 “哇!爸,你真的很厉害耶!”家树赞叹著。

 “开玩笑!我是专家,而且这些木头都是我养的!”谢亦洋得意极了。

 “好,该我了!我不能太漏气。”欣然正专心地观察著。

 这三个人已经在家玩叠叠乐玩了两个小时了,芳枝早早就弃械投降,谢亦洋则成功地出许多块木头,仍旧乐此不疲。

 “欣然我教你,不但要找块容易出来的,还要让下一个人更难,比方说这一块…”谢亦洋热心地教导著欣然。

 家树打断父亲的话,还伸手阻挡道:“爸!臂棋不语真君子!事关消夜…”

 “你少眼红!”欣然轻打家树一下。

 谢亦洋出诡异的笑说:“我会让你佩服得愿意出消夜钱的。来,欣然别怕,摒住呼吸,专心…”说著,指示欣然开始出木块。

 家树笑着摇头,故意闹场道:“啧啧啧,这块啊?我看难喔!很难喔!”

 欣然贯注全神,不理他。

 须臾间,一举成功地出,她得意地大笑,家树只能摇头叹息说:“真是没天理!”

 接著轮到家树了,他仔细观察后,小心出一块木头,却在顷刻间──全塌了。

 欣然和谢亦洋都拍手大笑,家树则懊恼地趴在整桌的木块上。

 欣然笑得捧著肚子喊说:“好!这下有消夜吃了!”

 家树作势毫不在意,伸伸懒时看了欣然一眼,见她笑得如此开心,出多来未有的笑容,不看得出神…

 “还好你说要来帮我,不然半夜也弄不完。”公司里,家琪一面低头理帐目,一面对明娟说道:“忙得我焦头烂额!没办法,要员工留下来还得付加班费,能省则省吧!”

 “别跟我客气啦!做生意的辛苦我怎么会不知道。”

 “十点前应该就可以好了,到时来我家坐坐吧!”

 “好啊!”明娟放下帐簿马上说著,接著又闲闲地问道:“欣然这两天是不是心情不太好?”

 家琪手不停地动著,随口说:“对啊!你怎么知道?”

 “是家树…不是,是我看出来的。…她为什么心情不好?”

 “还不是因为男朋友!反正是两人吵架了,她男朋友今天早上才来托我帮忙劝劝呢!”家琪皱著眉,很为这两个老朋友担心。

 明娟似乎一惊,说道:“欣然有男朋友?”

 “嗯!交往七八年了。最近都已经论及婚嫁了!”

 “喔!”明娟略微放下心,随即疑云又起地问道:“…家树对欣然很关心耶!”

 提到宝贝老哥,家琪笑笑说:“他对每个朋友都很关心。时常连不相干的人他都关心耶!”

 “哇!差一点…”欣然失望地叫道。

 她和家树在夜?的摊位蹲著捞鱼,还一面吃著冰淇淋。虽然手忙脚,笑声却连连不断。

 家树忽然凝视著伸手和小鱼玩得不亦乐乎的欣然。

 欣然抬起头,接触到家树的目光,一怔,也呆呆地望着他…过了一段时间,欣然强笑着站起来说:“我们走吧!大哥,一条鱼就够了。”

 家树这才如梦初醒,尴尬极了,说道:“好,我去结帐。”

 家树拎著装有一只小鱼的水袋,与欣然谈笑着进入家中,见家琪、明娟也在,惊讶地说:“咦?你不是说得熬夜赶工吗?”

 “中午明娟来帮我,她很会作帐,所以已经搞定了!”家琪由衷感激地说道。

 “想说时间还早,来找你们出去逛!”明娟笑笑地说。

 家树雀跃地说道:“等一下!先看看我们合作捞到的鱼吧!”说著便拎著鱼进厨房,找到一个空的玻璃瓶就拿了来到餐桌旁。欣然一直微笑着,也手脚俐落地帮起忙。透过光,小鱼在剔透的玻璃瓶里游得自在欢喜。

 欣然、家琪不约而同赞叹道:“好可爱喔!”

 明娟不地观察欣然和家树。一会儿后,殷勤地邀约:“难得大家都在,一起去PUB好不好?”

 “好!”家树率先应和著,又说道:“小鱼就暂时待在家里-!”

 明娟觉得今晚的家树不大一样,心情似乎非常亢奋。

 一行人说说笑笑地搭上明娟的座车,来到?中心一家颇具味道的PUB。

 欣然、家树、家琪三人围坐著喝饮料,音乐。明娟去和老板打招呼。家琪突地说:“欣然,我跟你讲。今天早上丁志源来找我。”

 家树、欣然同时看向家琪。

 “他说,这次如果你不跟他出国,就会两三年不能在一起,如果连这样都无所谓,那两人将来也没什么前途了。这说的不无道埋啊!…你要想清楚,每个人都有缺I,志源也有他能干踏实的长处。你们在一起都那么多年了,情份非同小可啊!”欣然听得有气,回道:“反正我的假还有一个礼拜,回去后自然…”

 家琪截断欣然说:“他说他心里有个期限,一旦过了就会另作打算。你要是决定了,为什么不现在就跟他谈?万一你愿意,他反倒不愿意了,怎么办?”

 “欣然,他既然有这种个性,我看你得多考虑!”家树不悦地加入谈话说道。

 “哥!我在劝合,你却在一旁帮倒忙!这种事我们局外人那搞得清楚!如果他们过两天又和好了,你现在说他的是非,岂不是枉作小人?”家琪激动得又转向欣然说:“有句话我也跟大哥说过,再新鲜的牛放久了也会变酸,还不如趁新鲜一口喝掉!…而你们这杯牛,虽然算不上新鲜了,但说不定还有营养,只要不会拉肚子,就喝掉算了!想太多不行啦!”

 欣然然不作声,家树也没再说什么,倒是离座一阵子的明娟回来了。

 “不好意思,这家店的老板是我朋友,好久没见了,一聊就没完!…对了,我点了一首歌给你们听。”

 家琪颓丧地问:“什么歌?”

 钢琴手在这时弹起“往日情怀”的旋律。家树一怔。明娟则凝视著家树道:“这是我最喜欢的歌,你喜不喜欢?”

 家树愣愣地呢喃道:“…这也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歌。”

 明娟故作惊讶状说:“真的?我们真是心有灵犀呀!”说著伸手握住家树,再转头得意地对欣然眨眨眼,笑得非常灿烂。

 家琪趁哥哥不注意,悄声问欣然道:“你告诉她的?绝!连成语都用得好!”欣然一笑,低下头喝饮料,眼神里有著一丝苦涩。

 “什么?要我写情书?”明娟的表情很痛苦地说著。

 家琪安抚她道:“没办法!他得去台南在成大教书的老朋友那里住几大,临走前,欣然还特地要他每天中午十二点注意传真机耶!”

 “传真?”

 “对!就是看情书。寄信太慢了,只有用这个方法才能紧迫盯人啊!”家琪继续鼓吹著说:“就像写记嘛!今天做了什么,想些什么,还有对他的感觉呀…”

 明娟听了还是嘀咕说:“我不会写情书,又没写过记,而且文笔也不好…好啦!我知道你们一定会说是为我好,我试试看好了…”她拿起笔,不断地搔著头。

 坐在上的欣然看了不想笑。

 家琪乘机向她赞叹道:“亏你想出这个方法!唉,只有你们这种浪漫的人才想得出来。而且我猜想,我哥一定会很感动的!”

 “最好有用,打铁趁热嘛!”欣然靠在枕头上,伸著懒

 “好了!好了!你们先听听!”明娟拿起草稿就念道:

 亲爱的家树:

 今天有两个新客人来店里,总共买了五万块衣服,我真是开心死了!晚上请家琪和欣然吃饭,那家馆子菜很不错喔!等你回来我带你去,我们点了橙汁排骨、蚝油芥兰、蟹黄豆腐,还清蒸了一条石斑鱼…

 “等等!等等!”家琪睁大眼打断明娟的话,说道:“你写这是什么东西啊!别想要我哥有半点感动了!”

 欣然也笑得捧腹说道:“写记也不是让你记水帐啊!”“而且这那有半点情书的味道啊!你吃什么菜跟他有什么关系?”

 明娟想了想,委屈地说:“那要不然,后面加一句‘我吃甜点的时候,忍不住想到你’。”

 欣然苦笑着摇头,家琪转头一径地皱眉看她。欣然一看得很不安,突地意会说道:“看什么?别打我的主意!”

 家琪笑说著:“嘿嘿嘿,你逃不掉?戚戚戚?中午十二点,家树在朋友家聊著天。“家树,回台湾发展算了,机会多的。”范成安喝了口茶说。

 “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。尤其这次回来,发现我爸妈真的老了,我应该──”话未说完,传真电话忽地响起,家树一怔,想起欣然的叮咛,连忙起身去传真机旁看个究竟。

 成安赶紧说:“忙什么,我待会儿再看就好了!”

 传真信逐行出现眼帘,家树笑着说道:“是传给我的。”

 家树:

 有个朋友昨天来看我,她从小就是这样:喜欢扮家家酒,喜欢结婚,喜欢抱著布娃娃又拍又哄,喜欢楞头楞脑的男生,叫他“先生”;她现在就拥有著梦想中的婚姻,幸福得要命!…可是,有人也说过,当我们品尝了爱情的甘蔗汁以后,还得苦苦咽下婚姻的甘蔗渣,咽一辈子。你说,婚姻究竟是什么样子呢?

 正在困惑的明媚家树不自觉地微微一笑,突地,他感到这感觉既新鲜又熟悉。…到底是怎么了呢?

 晚上,欣然伏案写信,不时支颐看看手中家树送的钥匙环。

 “欣然!”家琪蹦蹦跳跳地进了卧房,来到她身边。

 “公司忙完啦?”欣然间,姿势变也没变。

 家琪靠近她耳畔说:“明娟给我看了你让她抄的信,真不是盖的,你写得还真好耶!”

 “真的吗?”欣然微笑地看着玻璃瓶中的小鱼。

 “真情的。那是不是你心里想对志源讲的话?”

 “讲!”欣然啐了她一口。

 铃──电话响了,家琪在房内的分机接起。

 “喂?…”

 她微笑着,转头把话筒交给欣然。

 “说曹,曹就到。”

 欣然疑惑地接过。

 “喂?”

 “是我。”那端传来志源的声音,听起来十分消沉。

 “…上次对不起,我太冲了。”

 沉默了一会儿,欣然才道:“已经太习惯了。”接著两边又是一阵沉默。

 “你还好吧?”欣然开口问道。

 “不好,见不到你。”

 欣然登时心软,什么话也说不出。

 “该回来了吧?”志源恳求著说:“我去接你好吗?”

 “不用了!你工作忙。不要来接啦!”

 家琪看着欣然的神色,忍不住笑了。

 挂上电话,欣然陷入莫名的情绪中。

 家琪拍拍她的肩膀,老练地说:“会好的,都那么久了!”

 欣然无奈地说:“算了!不想它。先把明娟的功课做完再说。对了!万一他们后发现还是合不来,当初是被假象骗了,结果又得分开,那岂不是我的罪过?”

 “你想太多了!靶情的事就是这样,我们只是给明娟加点调味料,让她先能吸引我大哥,将来他们能不能在一起,靠的不是调味料,而是营养!什么是营养?就是个性、习惯、情份嘛!像你跟志源,恐怕也没有共同的兴趣和嗜好吧?为什么还能在一起?就靠营养啊!所以放心吧!我们不会有什么责任问题的啦!”

 “你呀!’之罪,何患无辞!”欣然轻打了她一下。

 范成安家中,家树正在看报,忍不住抬头看了看钟。“十二点整。”他在心中雀跃地默念。果然,传真机马上准时响起。

 家树:

 今天我在店里,一下午都在看门外走来走去的行人。很多看起来像是夫和情侣。我在想,他们是怎么相遇、怎么相爱的呢?他们为什么会有这种缘份呢?

 缘份是一种机率,在几十亿人中要遇见一个,这机率真是小啊!…更难的是,缘份那么捉摸不定,有时出其不意地来,有时稍纵即逝地走。来的时候要掌握,走的时候要放手。…家树,你觉不觉得人生当中很需要这样洒的姿态?

 正在祝福你的明娟欣然独自在街上走着,经过上次与家树去过的乐器行,店内正巧传出“往日情怀”的歌声,她停住脚步,聆听著也陷入回忆中…

 经过一刻钟之久,她才举步,慢慢地走向不远处──明娟的店。

 才刚进门,就被店里混乱的场面震住了。许多客人正围绕著明娟,聒噪地讨论质料、设计、价钱,欣然只好在一旁等。

 十一点五十分了,明娟还在与客人周旋,忙得不可开,欣然等得十分焦急,上前拉一拉明娟。

 “再不抄就夹不及了!”她焦急地提醒著。

 “我现在那走得开?”明娟翻找著架上的衣服边说道:“都是客带来的,不能不给面子呀!店员生病请假,我也没办法。而且,晚一、两个钟头再传不要紧吧?”

 “你以为是作业、传公文啊?谈恋爱就要这样嘛!迟了就破坏了!”

 明娟犹豫著,客人却在此时大声唤她:“李小姐,这件要算多少啊?”

 “我马上来!”明娟也喊著。一边把欣然拉到柜台,提笔在欣然的信稿后面写几个字后说:“喏!好了,就这样传了!”

 “好…好了?”欣然尚未回过神来,明娟已向客人而去了。

 她看着信稿上多加的字,摇头苦笑着。

 PS:这封信是我用左手写的,厉害吧?

 明娟语句从传真机中一行行出现,家树迫不及待地读著,微笑起来。

 “哦?用左手写的?”

 家树:

 今天很孤单,在这个台北城。我常觉得台北提供了很多方便,为了享受这些方便,我们得忍受很多不方便。以前觉得孤单,我总是怀念起早晨的海;

 你知道吗?早晨的海,其像一个刚洗完脸的小孩。…今天觉得孤单,不知为什么,却怀念起一个人,怀念起一个人…

 正在孤单的明娟家树的心酸痛了起来。一种愈想愈难过的情绪,正在他的心中无止境地蔓延开来…

 “怎么了?”成安觉得他表情有些怪。

 “我…我想现在就回台北!”

 华灯初上,家树背著简单行李走出机场,想起上衣口袋中的三封传真信,拿出来看了又看,微笑起来。脚步轻快地坐上出租车。

 真是很奇妙,不是吗?明娟和初次见面时差了十万八干里,听家琪说她是被来相亲,才会故意那样表现的。他咧嘴不停地笑,自己对婚姻的要求,不过是种“相知”的感觉,现在,这个人出现了,就是这个人了…

 脑海忽地涌现另一名女子──欣然,但他甩甩头,把此念头打住。

 不一会儿,家树已然来到明娟的店门口。

 中午才因做成了三、四笔大生意,索暂时打烊休息,和朋友去KTV大唱大醉,高喊今年一定要把自己嫁掉的明娟,此时止因微醺而精神不振,在柜台边频频打呵欠。

 她才刚打完一个呵欠,抬头就见家树立在门口。背著行李、倚著墙,微笑地看着她。

 她一惊,愣住了,以为是在作梦。半晌,才缓缓走向门口。

 家树含笑等她,明娟不自觉地靠近,与他互相凝视…
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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