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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莉来泛亚一个星期了,还像个新娘子,什么都不会。
也许是因为她是广告部唯一的女生,男同事们都不忍苛责她。
何致远更是趁宋冠鸿不在的时候,教她这教她那,殷勤的模样,大家心照不宣。
唯一会挑明莉麻烦的,只有张课长。能者多劳,财务部的谢课长请丧假,由张课长暂代职位;张课长眼尖如针,每一张请款单落到他手上,他只要看一眼就知道有没有问题,唯独对明莉呈报的请款单,他都是用放大镜严格检查。
果然,让他找到错误。“你会不会用电子计算机?”
“当然会,有什么问题吗?”明莉正站在影印机前印资料。
张课长严肃地命令道:“去把电子计算机拿出来,重新把这些油单加一遍。”
“很抱歉,我的电子计算机刚才故障了。”其实是被明莉摔坏的。
“你才来一个星期,文具用品损坏的可真不少。”张课长嘟嘟嚷嚷地埋怨。
“我也不想。”明莉脸上毫无忏悔之意,反正又不要她赔钱,所以她一点都不心疼。
张课长的眼睛忽然眯成一条线。“你的裙子怎么了?”
“什么怎么了?”明莉心虚地低着头,她故意把裙子改短。
张课长捉到狐狸尾巴似地说:“我记得这条裙子不应该这么短。”
“大概是布料不好,洗了几次就缩水。”明莉一脸天真地说,她就是喜欢穿
你裙。
“泛亚从来不用便宜布做制服。”张课长才不会被她装可爱的脸所骗。
这个张课长实在很罗嗦,硬要拆穿她的谎言,一点怜香惜玉的精神也没有,难怪头都秃了还娶不到老婆。
不过要她承认是她把裙子改短,比登天还难;明莉想了一下,决定找替死鬼,替她背黑锅。“我想,公司可能出了内贼,跟做制服的工厂串通,偷工减料,想从中捞点油水。”
张课长脸色大变。“每位员工的制服,都是我负责叫工厂订做的。”
踢到铁板的明莉立刻以抱歉的语气,温柔的声音,甜美的笑容,和一大串令人
皮疙瘩掉满地的赞美,自圆其说。“误会一场,张课长为人正直,光明磊落,行侠仗义,是泛亚的栋梁,国家的未来主人翁,绝不可能是内贼。”
“看看你的裙子…”张课长正想骂她是招蜂引蝶的狐狸
,却突然住口。
“明莉,麻烦你把这份资料各影印六份。”何致远故意走来帮明莉解危。
明莉躲过一劫似的,对何致远
出感激的甜笑。“没问题。”
“张课长,你今晚有没有空?”何致远望着明莉的表情有些陶醉。
“有什么事吗?”张课长眉头皱起来,
婆地替宋冠鸿瞪了情敌一眼。
“广告部今晚要替明莉办
会,
张课长参加。”何致远对张课长不善的语气感到纳闷。
难不成张课长也喜欢明莉?不过何致远一点也不担心,光凭头发,他就赢定了。但人家说眼睛小的人,多半心眼也小;张课长的眼睛比绿豆大不了多少,有可能会利用课长的职位之便找他的麻烦,他还是小心点好…“我晚上有约会。”张课长一口回绝,今晚是他人生的重要转捩点。
“我去忙了。”何致远摸摸鼻子,自讨没趣地滚回广告部。
明莉好奇地问:“你是不是要去相亲?”
“少胡说八道。”张课长一副被说中心事般脸红。
“张课长,你该不会穿这身绉得跟梅干菜似的西装去吧?!”
“你有完没完?我的私事不关你的事。”张课长气得头冒青烟。
“大家都是好同事,同事之间互相关心是应该的。”明莉自作多情。
张课长
着声低吼。“我跟你一点也不好,你少跟我攀关系,我不吃这套。”
“相亲最重要的是第一眼的印象,这件西装会害你马上三振出局。”
“我的终身大事用不着你瞎
心,你管好自己就行了。”
“把西装给我。”明莉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西装袖子。
“你干什么扒我的衣服?”张课长死命地不肯就范。
拉拉扯扯之间,一声撕裂声从袖子和衣身的接合处发出来…
明莉赶紧松开手,看着张课长仿佛要杀人的目光,她困难地
咽一口口水。怎么办?她必须在发生命案以前,想办法浇熄张课长的怒气:有了,就用眼泪!老妈教过她,男人发火时,女人的眼泪是最好的灭火器。“人家只是想替你烫西装。”
看她拼命地挤眼睛,却什么也没挤出来,张课长知道她的意图,他叹了一口气,看在她心存善念的分上,问她:“你干么对我这么好?”
明莉真诚地说:“人家希望你能早
讨到老婆。”
“算我错怪你了。”张课长正想网开一面,明莉却接着说。
“况且,我听说男人到四十岁还不结婚会变成
变态,危及良家妇女。”
张课长气炸了,手掌不由地握成拳头状,咬牙切齿地说:“我今年才三十一岁。”
“我马上打电话叫我妈来。”明莉想到什么说什么。
“做什么?”张课长吓一跳,以为她要向她妈说他的不是。
在明莉的心中,觉得自己有责任解救张课长,一个才三十一岁的男人,看起来却像四十岁,可见他的人生多么惨澹。佛要金装,人要衣装,张课长西装笔
地去相亲,有助于改善外表,弥补他秃头的缺陷。
更重要的是,藉此机会替快乐干洗店打知名度,一举两得,何乐而不为?!
“我妈开快乐干洗店,我叫她来把西装拿回去补好干洗整烫。”
“怎么好意思麻烦伯母。”张课长感动得快哭了。
“一点也不麻烦,自己同事,我会叫我妈打八折优待。”
“你说什么?”张课长当场傻眼,他原本还以为赚到白吃的午餐。
明莉大言不惭地说:“你嫌八折太贵,那算五折好了,这可是赔本价。”
“不必了,你快把这些油单重算一遍,我急着要用。”张课长气得转身就走。
明莉忍不住小声咕哝。“其实,我知道你是面恶心善。”
“你好大胆,竟敢说我丑!”张课长回过头,额头上青筋暴现。
“你并不如表面那么讨厌我,对不对?”明莉娇滴滴地眨了眨长睫
。
张课长呕气地说:“我向来表里如一,而且我是打从心底讨厌你。”
“你若不喜欢我,就不会给我高分。”明莉相当有自信。
“其实…”张课长正想大爆内幕,身后却传来一阵干咳声。
宋冠鸿刚从新竹回来,没看见明莉坐在位子上,又不好意思问她去哪里,只好回到课长办公室,拿着空空如也的马克杯四处找她,幸好及时阻止老张大嘴揭发真相。“我喉咙有点不舒服,你倒杯热茶给我。”
明莉没好气地说:“你没看到我正在忙,你自己不会去倒。”
“雷明莉!你怎么这么没大没小。”张课长一脸盛怒。
明莉赶紧抢过马克杯。“张课长别误会,我只是跟宋课长开玩笑的。”
“真的吗?”张课长故意不正眼瞧着宋冠鸿,而是以不屑的眼神斜睨。
“真的。”宋冠鸿若无其事地点头,就算被明莉打落门牙,他也只能和血
下。
明莉笑
地说:“我马上就去倒茶,张课长你要不要也来一杯?”
张课长不给面子地说:“不必,我不想拉肚子。”
等明莉走开,宋冠鸿这才发现地问:“你的袖子怎么了?”
张课长从没这么生气过,今晚可以说是他人生最重要的里程碑,约好了六点在凯悦饭店见面,他哪来的美国时间回家换衣服?就算有时问,他也只有这一套西装,一想到宝贝西装断了袖子,他咬牙切齿地说:“还不是她惹的祸!”
“她不是有意的。”宋冠鸿拍了拍张课长的肩膀,嘴角漾着微笑。
张课长怒声大呼。“她若是有意,我现在断的就不只是衣袖,而是手臂。”
“你叫那么大声,她听到会哭的。”宋冠鸿眼中透着不满。
“她根本没有眼泪,她是冷血动物。”张课长指出。
“你惹她哭了?”宋冠鸿以凌厉的目光瞪着他。
张课长无奈地叹了口气。“我是公事公办,不像有人会徇私护短。”
“她腿那么长…”宋冠鸿脸上浮现意
情
的表情。
“小心何致远!”张课长泼冷水似地提醒。
宋冠鸿不解地问:“他怎么了?”
张课长看穿地说:“他跟你一样,被那只长腿狐狸
住了。”
“想跟我斗,门都没有。”宋冠鸿的语气充满信心,他
全天下的男人都来跟他一较高下;如果他未来的老婆没有第二个男人追,岂不是显得他太没眼光了?!
星期五晚上,宋冠鸿提了一袋还没拆封的
单来到快乐干洗店。
这是他第三次来快乐干洗店,因为他再不加把劲,老婆就要跟人跑了。
白天,他多半的时间都在新竹,即使回到台北总公司,也是忙着跟上级开会,很难见到明莉一眼;即使见到她,也会看见何致远那只讨厌的苍蝇,在她桌前飞来飞去,气得他想拿苍蝇拍,一拍打死何致远。
更可恶的是,何致远居然趁他不在,自作主张举办
会,被他痛骂一顿;他是课长,他才有资格决定
会什么时候举办,所以
会改在明天,公平竞争。
不过根据张课长提供的情报显示,何致远每天中午都跟明莉共进午餐。
其实,明莉对何致远跟对其他男同事一样,全都一视同仁,只是贪图跟他吃饭不必付钱;她到现在还没发现何致远喜欢她,她把他当成有爱心的男同事,知道她家境不富裕,对她伸出友谊的双手。
雷妈一见到有生意上门,立刻眉开眼笑。“宋课长,
你大驾光临。”
“伯母,不好意思,又来麻烦您。”宋冠鸿努力保持一脸自然。
雷妈笑呵呵地说:“哪里的话,你送钱给我,我高兴都来不及。”
“伯母,您别这么说,我会脸红的。”宋冠鸿有点招架不住。“这些被单都是新买的嘛!”雷妈看了眼被单。
“卖被单的小姐说,新被单最好洗过再用。”宋冠鸿小声解释。
“没错,新被单都会上浆,洗过之后才会变柔软。”雷妈替他打圆场。
宋冠鸿探头探脑地往门里瞧了瞧。“明莉还没回来?!”
“那丫头去改制服,说是不合身。”雷妈填了张收据给宋冠鸿。
同一个时间,明莉正哭丧着脸,拿着裙子给巷口的李大妈;李大妈对那条裙子很有印象,三天前明莉才送来给她改短。一问之下,原来是张课长威胁明莉,限她在星期一上班时,穿长度及膝的裙子来公司,否则就要开除她。
“喔。”宋冠鸿难掩一脸失望,这表情让聪明的雷妈了然于心。
雷妈
有成竹地问:“恕我大胆直言,你是不是对小女有兴趣?”
宋冠鸿鼓起勇气说:“不瞒伯母,我的确对明莉有好感。”
“宋课长真有眼光,一眼就看出我女儿没谈过恋爱。”雷妈故意说溜了嘴。
“明莉这么漂亮,怎么会没谈过恋爱?”宋冠鸿感到一阵兴奋。
“还不是因为她那张嘴,把男人都吓跑了。”雷妈苦笑,不过,她的内心却是哈哈大笑。
明莉也真是的,有这么好的对象,居然瞒着不说,害她到处散发宣传单,拜托左邻右舍替明莉介绍如意郎君;没想到如意郎君远在天边、近在眼前,太好了,总之,女儿没白养。
这时,黄妈慌慌张张地跑过来。“杨太太临时有事,不能来。”
“你会不会方城之战?”雷妈突然灵机一动,打主意打到宋冠鸿身上。
宋冠鸿谦虚地说:“打得不太好。”雷妈一听心花怒放,笑得合不拢嘴。
“我就希望你不要打太好,这样我才有赢钱的机会。”雷妈拉着宋冠鸿的手臂,一副老牛吃
草的表情。“我跟你介绍新牌友,宋课长,明莉的顶头上司。”
“宋课长,你结婚了没?”黄妈家里也有嫁不出去的女儿。
“黄太太你甭费心了,他已经是死会了。”雷妈赶紧泼黄妈冷水。
“谁家的女儿这么好命?”牌友之一的柳妈也赶到。
雷妈骄傲地说:“当然是我家。”
“宋课长长得真帅!好像韩剧那个叫…”柳妈一时想不起来。
雷妈不慌不忙地接着说:“张东健,‘爱上女主播’的男主角。”
“对,我记得没错,明莉最喜欢的男演员就是张东健。”柳妈不愧是老邻居。
“她房里的墙上,贴着全是张东健的海报。”雷妈有意说给宋冠鸿听。
“这么说,咱们不久就会有喜酒可喝了。”柳妈跟着高兴。
“快摆桌子吧,太晚回去,我老公会不高兴。”黄妈吃味地打岔。
雷妈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,她今天心情好,原谅黄妈的酸葡萄心态,毕竟天底下每个做母亲的,最高兴的事就是儿女有好归宿;而且,一说到摆桌子,她未来的女婿立刻抢着做,让她这个未来的岳母,跷着腿,享受当慈禧太后的快乐。
宋冠鸿的表现不止如此,谁说他不会打牌,其实他
得很,把把牌放炮,让雷妈数钞票数到不好意思;柳妈和黄妈都以羡慕的眼神看着雷妈,有这么好的女婿,下辈子不用愁了,坐在牌桌上就有钱花,真是好命哦!
明莉一走进快乐洗衣店,就大声地喊:“我回来了!”
“把门关上,今晚提早打烊。”雷妈只顾打牌,无心做生意。
“是。”明莉心想,老妈今晚八成手风很顺,声音才会如此甜美。
“明莉,门关好后,去切盘西瓜来。”雷妈迫不及待想展现明莉乖巧的一面。
明莉一边关门一边说:“打牌时最好不要吃西瓜,吃西瓜容易
多。”
“我叫你去切,你就去,别跟我顶嘴。”雷妈脸色不太好看。
“你怎么在我家打牌?”明莉走进屋里,大吃一惊地看着宋冠鸿。
雷妈满意地说:“宋课长看我们少一个牌脚,好心陪我们这群老女人打牌。”
“明莉啊,有这么好的男朋友,你早该带回家让你老妈开心。”柳妈接着说。
“他才不是我男朋友。”明莉急忙否认,并且狠瞪了一眼宋冠鸿。
“你这笨丫头,眼睛是被鸟屎黏住了是不是?”雷妈
然大怒。
“伯母,请不要为了我伤了你们母女和气。”宋冠鸿好声安抚。
明莉不知好歹地怒声道:“用不着你猫哭死耗子!”
“你再多嘴一句,我就打烂你的嘴!”雷妈用力地拍桌。
明莉一脸委屈地咬了咬
,愤愤地转身回房,用比她老妈拍桌更大的声音,将房门掼上,这种没家教的表现充分显示出她恨宋冠鸿。
黄妈见状,立刻像捡到宝似的,逮着这个难得的好机会赶紧推销。“宋课长,我的女儿还没有男朋友…”
“你不说话,没人当你是哑巴。”柳妈不客气地阻止黄妈说下去。
这么好的对象,明莉为什么不喜欢呢?雷妈陷入苦思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