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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
 老天有限,白虎星的谣言,随着村长的死而烟消云散。

 原来村长染的是花柳病,羞于见医,多亏阿德明查暗访,还她清白。

 于是村人推举元靖担任村长一职,算是还他媳妇一个公道,此举正中老夫人下怀。

 因为元靖当了村长之后,有时难免不在家里,老夫人便乘机派更多更重的工作折磨她。

 白天,水深火热,到了晚上,水融,使得麻子公主像两头燃烧的蜡烛;她努力撑了一个月,终究还是在田里不支倒地,吓坏了珠儿和香儿。

 两人连忙把公主抬回房里,用老方法,掐人中,灌姜汤,捶臂捏腿,公主这才悠悠转醒。

 “我怎么会在上?”麻子公主只记得眼前一黑,什么也想不起来。

 “公主累倒了,是我和香儿把公主抬到上的。”珠儿拿冷巾敷她的额头。

 香儿下定决心似地说:“我要回宫,向皇上禀明一切。”

 “我昏倒的事,不许传出去。”麻子公主下达命令。

 “难道连驸马都不能说?!”香儿根本咽不下这口气。

 麻子公主神情严肃。“绝不能说。”

 “驸马是明理人,跟他说对公主只有好处,没有坏处。”珠儿好声相劝。

 “我不想让他左右为难。”麻子公主一心只顾着替元靖着想,连命都可以不要。

 一股怨气在口窜来窜去,到了嘴边,两排紧咬的牙齿如墙耸立;珠儿不便明讲,只能暗示。

 事实摆在眼一刚,公主每退一寸,老夫人就跟进一尺,迟早有一天,公主会被老夫人到绝路,到那时就来不及了…

 有时,强硬才是对付恶人的好办法,她不能坐视公主一错再错。

 “驸马虽然事母至孝,但也不能任由他娘胡作非为。”

 “婆婆教导媳妇,是天经地义的事情。”

 “明明就是待!”一听这话,香儿立刻火冒三丈。

 “你们不懂,也不需要懂。”麻子公主无奈地长叹。

 香儿没好气地嘟着嘴。“我们懂,公主被爱情冲昏了头。”爱情这玩意,实在害人不浅,还不到两个月,就把公主害得形销骨立。

 驸马也真是的,生了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,却是非不分、黑白不辨!就算他白天不在家,没看到公主被老夫人糟蹋得不成人形,晚上回到家,关起房门后,居然换他来糟蹋公主,每晚都听到公主又喊又叫…

 她总算弄懂了,公主不准她们向驸马告状,原来是有口难言。

 天杀的!这对母子竟然串通来了,联手起来欺侮公主?!鲍主好可怜哦!

 “快扶我起来。”她连试了好几次,连起身的力气都使不出来。

 珠儿苦口婆心地劝道:“公主,你脸色白得吓人,还是躺着吧,保重身体要紧。”

 “我工作没做完,万一被婆婆知道,我又有罪受了。”麻子公主一脸惊惶。

 珠儿和香儿都不肯帮她,但她知道她们是出自好意,所以她不怪她们,只好自己挣扎着起身。她就像是刚学走路的娃儿,好不容易撑起上半身,手一颤,又跌回上,头疼裂,气如牛,眼前一片金星…

 “公主,你这又是何苦?”珠儿难过极了。

 “我决定了,就算公主要砍我的头,我还是要回宫…”香儿的话被厉声打断。

 “香儿,我没累死,反倒会被你活活气死。”

 “哇…”香儿好生委屈,泪如雨下,往门口冲去,旋即人又弹了回来。

 老夫人拄着拐杖,一步一蹬地跨进来。“该死的丫头!你想撞死我是不是?”

 “错不在我,谁教老夫人躲在门外偷听!”香儿直言不讳。

 “香儿!闭嘴!”麻子公主用尽吃的力气吓阻。

 “我来探望公主。”老夫人有备而来,像是要来打一场胜仗似的模样。

 “媳妇不敢当。”麻子公主朝珠儿使了个眼色,珠儿不甘愿地扶她起身。

 “你躺着吧!外面太阳大,会把公主晒伤的。”老夫人字字藏针。

 公主急忙把脚伸进鞋里。“媳妇这就去把工作做完。”谁知双脚一站,一阵晕眩袭来,她立刻又跌坐回上。

 看在老夫人眼中,自以为人老眼不花,当她是装病演戏,毫不同情。

 其实最会演戏的是老夫人,她最近不但开始拄着拐杖走路,而且一改以前从不东家长西家短的习惯,反而常常主动到左邻右舍的家里去串门子,嘴里还不停喊着,这里酸、那里痛,活像家务事都是她一个人在做,其他三个女人都是只会咬米袋的老鼠。

 “公主你别再逞强了!”珠儿抬起公主双脚,移回上,但是却被伸手阻止…

 “我没事。”惊弓之鸟还能振翅疾飞,躲避危险,在老夫人面前,麻子公主却像只小兔子,吓得动弹不得。

 “那一点工作,不敢劳烦公主,老身自己去做就行了。”

 麻子公主低声下气地说:“媳妇偷懒,愿受责罚,请婆婆不要生气。”

 “老身只有一颗脑袋,哪敢生公主的气?”老夫人冷声一哼。

 “婆婆…”公主胃部冷不防地一阵剧烈搐,把昨晚的晚餐全吐了出来。

 身子一软,眼前一暗,麻子公主顿时失去知觉。

 这样也好,眼耳都清静,不用看到老夫人狼狈的模样,也不用听到老夫人责骂的吼叫,更不用再到烈焰下工作,总算能好好休息。

 看着衣服上的秽物,老夫人气得七窍生烟。“该死!你分明是故意往我身上吐!”

 安置好公主,香儿回首一瞪。“公主都已经昏过去了,求你别再鬼吼鬼叫!”

 “丫头,老身不打你几杖,难消我心头之恨。”老夫人然大怒。

 珠儿伸手探了探公主的鼻息。“糟了!鲍主气息微弱!”

 “哼!装死!”老夫人不屑地歙动鼻翼。

 “公主若真的死了,大家都得陪葬。”珠儿气呼呼地警告道。

 老夫人顿时慌了手脚。“你们杵在这儿干什么?还不快去叫大夫来!”

 东村、南村、西村、北村,围绕着中村,总共只有一间药铺,大夫叫白发。

 五个村加起来,人口不算少,但居民多半是农人,作息正常,鲜少有人生病,

 就连小孩子感冒,灌几碗姜汤就能祛寒。

 十天半个月见不到病人上门求诊,是常有的事,所以白发平时只好兼替牛羊治病,赚点蝇头小利,贴补家用。

 由于赶时间,白发人又不在药铺里,所以珠儿只好跑去找阿德求助。阿德立刻快马加鞭,把白发载来元家,接着又马不停蹄地四处寻找元靖。

 白发对公主的身份有所顾忌,不敢以看一般病人的态度怠慢公主,于是他悬丝诊脉,仔细研究。

 珠儿处事周详,准备好墨笔和素纸,一旁磨墨以待。

 良久,白发一脸笑容相向。“恭喜老夫人,就要抱孙子了。”

 这个消息对老夫人来说,有如晴天霹雳,难以招架。“她有身孕了?!”

 “不过,公主身子很虚弱,需要好好调理。”白发坐在桌前,拈笔开药帖。

 “娘,发生什么事了?”元靖赶至,一听到他的声音,麻子公主悠然苏醒。

 “你干的好事。”老夫人这才明白上了儿子的当,愤然转身离去。

 “白大夫?珠儿?香儿?”元靖完全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。

 “恭喜村长,要做爸爸了。”白发笑盈盈地道贺。

 若不是有外人在场,他恨不得立刻扑到上,以热吻表达心中的欢喜。

 走向边,他心头一窒,看到公主双眉紧锁,一脸患得患失的表情倒是其次,最让他难受的是,她脸上毫无血…平常都是在烛光下和她见面,他根本不知道老夫人白天变本加厉地折磨她。

 好事不出门,坏事传千里!老夫人待公主一事,大家口耳相传,不仅三岁小孩知道,连聋子都藉由比手画脚中得知,唯独元靖被蒙在鼓里。

 就算阿德有心想帮忙,也不敢再多管闲事,因为上次的经验让他对元靖产生了反感;在阿德的心中,元靖已不再是英雄豪杰,而是个不长眼睛的醋坛子。

 “我娘子脸色怎么这么难看?”

 “村长夫人过度劳累,以后别让她再下田。”

 “一定一定,有什么好药方,能让她尽快回复元气?”

 “药方已经开好了,必须跟上好的人蔘和老母,一起以小火慢炖。”

 “我这就去抓最肥的老母…”元靖乐昏了头,差点撞到门柱。

 珠儿急忙叫住他。“元大哥,你陪大嫂,其他事交给我和香儿去办。”

 真相大白了,驸马和公主合演了一出“假戏真做”的好戏,不仅老夫人被骗,就连她们也上当!原来公主晚上的叫声,不是受尽折磨,而是享受快乐…

 这时候,珠儿和香儿赶紧把白大夫强拉出去,关上房门,留住浓情意。

 世上,最幸福的婚姻,莫过于夫俩只有一颗心。

 “太好了,我们的计划成功了。”元靖欣喜若狂地欢呼。“可是婆婆一点也不高兴。”麻子公主却是自寻烦恼地长叹一声。

 “过些日子,我保证娘会当你是宝一样疼爱。”元靖显得信心满满。

 “希望这一胎能是白白胖胖的儿子。”母以子贵,这是麻子公主唯一的心愿。

 他立刻打气地说:“老天爷会保佑我们的。”

 “万一不是…”一股不寒而栗的气遍及麻子公主全身。

 “别想太多,养好身子最重要。”他温柔地封住她打冷颤的

 呕了几天的气,老夫人没有选择的余地,只好接纳了这个事实。

 最近她不仅声音变温柔,还多了份关切,不时叮咛媳妇,饮食要均衡,睡眠要充足,还要有适度的运动,和呼吸新鲜空气。

 小俩口终于如愿以偿,心中满了如释重负的欢喜。

 就在一家人和乐融融之际,没人察觉到,有条毒蛇一直在元家附近打转…

 这天正逢十五,老夫人带着珠儿去庙里烧香许愿,香儿在厨房准备午饭,元靖有事到东村去,麻子公主则是一如往常般,绕着村中枝叶错的百年梧桐树散步,走累了,还有石凳可休息乘凉。

 突地,一条尾巴着火冒烟,受到惊吓的水牛,朝她直奔而来!

 水牛那发狂的红眼睛,以及痛苦的吼叫声,都令她害怕不已。

 只要不动就没事,一跑反而会吸引水牛的追逐,这是常识,但麻子公主深居宫中,毫不知情,她紧张地拔腿就跑。

 说时迟那时快,弯曲的牛角刺中她的后,砰地一声,她整个人在地上翻滚了几圈,脸仰着天的同时,水牛不偏不倚地从她肚子上践踏而过。

 腹痛难耐,但她还是努力地爬起身,捧着肚子,一步一步地拖行,直到在梯田上耕种的阿德赶至,抱起她飞奔回元家。

 阿德虽然没有看到开端,但他看得很清楚,那条水牛是小喜家的,而小喜人正好在不远处…

 “贞儿和胎儿若是有什么不测,我要你偿命!”元靖怒气冲冲。

 小喜一脸镇静地说:“老夫人,你要相信我,我什么都没做。”

 “那头水牛就是最好的证据。”元靖气得肺快炸了。

 元家和小喜家渊源甚深,当初他们从中土逃命来此,身上的盘光是用在一路打点通关和食宿上,几乎花费殆尽,到了这里又人生地不,举目无亲,多亏小喜她爹伸出援手,热情款待,让他们得以有安身立命之处。

 光似箭,几年过去,靖儿呱呱落地,小喜她爹也娶了个身骨单薄的媳妇,所以小喜打从娘胎出生以来,就没有了娘,而她爹又变成了酒鬼,害得可怜的小喜差点因为没水可喝而死。自此,元老夫人待她如己出,感情深厚自是不在话下。

 就算老夫人可以暂且放下母女之情,但也无法忘记,受人点水之恩,必当泉涌以报的道理,因此老夫人决定护短到底。

 “小喜向来乖巧,不会做出这种坏心眼的事。”

 母子连心,元靖当然明白娘心里想什么。那段往事,从小到大,他听过不下百遍,特别是在小喜做错事的时候,娘总要他让她。

 但是现在不比从前,他什么都可以不跟小喜计较,唯独这件事,他非要据理力争不可!

 “娘,你应该护的是贞儿,不是小喜。”

 老夫人作态地追问:“小喜你自己说,这是怎么回事?”

 “我在烤小鸟,没注意到水牛靠近。”小喜早已想好说辞。

 “水牛又不是飞蛾,它是怕火的动物,怎么可能会自己跑过去?”元靖一口拆穿她。

 小喜毫无悔意地说:“是水牛闯的祸,大不了我把水牛杀了,向你赔罪。”

 “世上没有这么便宜的事!”他双手一伸,恨不得把她的肩膀捏成粉末。

 “好痛!老夫人救命!”仗着老夫人会撑,小喜赶紧呼救。

 “小喜你还不快向靖儿赔不是!”老夫人一副主持公道的模样。

 小喜泪如雨下,可怜兮兮地说:“元大哥,对不起,小喜下次不敢了。”

 “你还想有下次!”他再捏!但这时他的手臂上多了一双布满老人斑的手。

 “可以了,这件事就此了结。”老夫人半是求情,半是求饶。

 “娘!”元靖闻言,目眥尽裂,肝胆俱碎。

 不光是他的手如芒草,娘也一样!他凛然一惊,松开了手。

 好吧!看在小喜她爹对元家的大恩大德上,这次就饶过小喜,但从此两家的恩怨一笔勾消!

 忍住悲恸的同时,元靖看到白发在门外探头探脑,举足不前。

 对元靖来说,此刻没有任何事比得上贞儿和胎儿的情况更重要,他连忙挥手示意白发快进来,却只见白发低头行走,心事重重,不好的预感顿时笼罩心头。

 “老夫人,元村长,很抱歉…”白发眼神闪烁,说话有些结巴。

 老夫人焦急了起来。“抱歉什么?白大夫你快把话说完!”

 “胎儿掉了,还有,元夫人以后不能再生了。”

 元靖脸色骇白。“白大夫,有没有搞错?”

 “句句属实。”白发头低到前。

 “不会的,我不信!”元靖发狂地大叫。

 “若没其他事,老夫告辞了。”白发急急告退。

 “白大夫,你别急着走,我有话要问你。”老夫人追了出去。

 小喜乘机跟在老夫人**后,脚步有如踩在云上般轻飘飘,显然是暗中得意。

 鸣声声催天明,蜡烛有心替人垂泪,元靖一夜末眠,愁眉不展地望着罗帐中被长发绕的苍白倦容,只见她额头沁出颗颗豆大的汗珠,看来她在梦里已经知道噩耗了,才会睡得这么不安稳…

 巾浸了浸水,然后拧了一拧,走回边,轻轻拭去她额上的汗珠,不料还是惊醒了她。

 睫如廉卷起,两股大海般的深情出来,元靖心头一怔,眼眶一,喉咙一梗,他像是了一颗石头似的,半晌说不出话来。

 “你脸色好难看,发生什么事了吗?”

 “没事,白大夫说你受了惊吓,需要好好静养一阵子。”

 麻子公主摸着肚子问:“胎儿有没有怎样?”才两个月的身孕,摸不出什么。

 看见她的眼中充满母爱,让元靖看了十分不忍。

 虽然早就料到她一定会问,骗她的话已在肚里翻江倒海,涌到嘴边,但不知怎地,齿间彷佛筑起了一道高坝,挡住谎话。

 他踌躇良久,渐渐地改变了主意…

 以目前的情况看来,实话会要了她的命,还是说一半实话一半谎话好了。

 “你听了别难过,胎儿没保住。”元靖鼓起勇气说道。

 “啊…”麻子公主哀叫了一声,泪水潸然落下。

 “别难过,我们很快就会有下一个孩子。”他搂着她说谎。

 老夫人也一夜没睡,冒失地闯进来。“都什么时候了,你还骗她!”

 “娘,有什么话以后再说。”元靖以目光恳求娘,别在这时节外生枝。

 “现在就把话说清楚。”老夫人拉开圆凳坐下,一副打定主意不肯离去的模样。

 “娘,你看贞儿现在正虚弱,算我求你饶了她一命。”

 老夫人毫不理会地继续说:“不孝有三,无…”

 “娘──”中气十足的一声,蕴涵着警告的意味。

 麻子公主从他怀里挣脱,仰着脸问:“你是不是有事瞒我?”

 四目相接,见她眼角还挂着两滴晶莹的泪珠,元靖心头一恸,木然无语。

 眼里的疑云越来越多,一阵冰凉透骨刺心,麻子公主整个人恍惚了起来,身体彷佛要往海底沈下去一般,急抓住一浮木撑住,却抓到他的手臂…怎么他也是全身冰冷?

 她猛然一惊,直觉事有蹊跷,了口气,稳住心神地问:“元大哥,你怎么不说话?”

 长痛不如短痛,老夫人为自己要说的话,找到合理的下台阶。

 但在说话之前,仍不免做作地哀声叹气一番,彷佛她是迫不得已扮黑脸、扮罪人,而不是绝情。“白大夫说你伤了骨盆,从此再也不能怀孕。”

 闻言如山崩地裂,麻子公主崩溃地倒在他怀中。

 “不会的,我会寻天下名医,让你恢复生育功能。”

 “万一治不好呢?”老夫人的话比见血封喉的利刃更让人痛苦。

 “娘,你别说这种丧气的话。”元靖声俱厉,眼里迸出怨恨的火光。

 “未雨绸缪并没有错。”老夫人不满地瞪视回去,但声音却出奇地平静。

 元靖直截了当地说:“如果老天注定我这辈子无后,我认了。”

 “你认命,老娘不认命!”老夫人捶跺脚。

 “那就收养好了。”他退而求其次。

 “不是元家的种,我不要。”老夫人不为所动地坚持。

 元靖缓颊地问:“娘,你到底要我们怎样做,你才会满意?”

 “我已经想好了,纳小喜为妾。”老夫人嘴边出宽心的微笑。

 两具像同命鸳鸯般相倚偎的身体,受到老夫人打的威胁,一起发抖,麻子公主是出自害怕,元靖则是气炸了,英俊的脸孔顿时变得狰狞吓人。

 “就是她的水牛撞伤贞儿,我绝不答应。”

 老夫人哪会不懂,小喜做出这种事,还不是为爱所苦?!本来她的确想趁此机会顺水推舟,成全小喜,一来报答她爹当年的点水之恩;二来她跟小喜情同母女,可是看靖儿如此凶狠的模样,这事万万不得。

 于是意念一转,她决定以大局为重。“你不喜欢小喜,娘立刻替你物其他姑娘。”

 “娘别白费心机了,除了贞儿,我绝不会碰其他女人一下。”

 “枉费娘含辛茹苦地抚养你长大成人,没想到你居然连乌鸦都不如。”

 “什么事我都可以顺着娘,唯独这件事除外。”

 “娘要的也只有这件事,让元家的香火能传下去。”

 “在没找到天下名医以前,纳妾的事暂且不谈。”元靖想以拖待变。

 “贞儿你若是深明大义,就该劝靖儿纳妾。”老夫人改变攻势。

 “我…”麻子公主不敢违拗,但也不愿答应。

 元靖马上身而出。“娘你别贞儿!”

 老夫人理直气壮地说:“我是讲道理给她听。”

 “就算贞儿同意,我也不会答应。”他心意坚定。

 砰地一声,老夫人彷佛受到致命打击,从圆凳上重重摔了下来。“娘跟你们跪,求你们夫可怜我老人家一片苦心。”

 好厉害的苦计!

 元靖赶紧扶老夫人起身,这才发现自己了一大块。

 原来爱在他怀里一直无声地流泪,压抑悲痛,而他又不能不顾娘…一颗心被狠狠地撕成两半,左右为难的他,只好先图耳清静。“娘,我扶你回房,我们让贞儿好好休息。”

 一天过了又一天,这天,雷声突然大作,从山上滚落大量的土石,有几户屋舍被倒,村里烘烘的,男人们赶去救人,女人们抢收农作物。

 一连三天,直到雨势变小,不会再造成威胁时,大家早已累得人仰马翻,家家户户传来安稳的鼾声,只剩下元靖和几个体力好的大汉,不眠不休地注视山上的动静。

 老夫人见机不可失,半夜摸黑来到麻子公主的房里。

 “贞儿,你醒醒,娘有话跟你说。”

 “娘要说什么,贞儿明白,就照娘的意思做。”

 “没有用,靖儿不会顺我的心。”老夫人直摇头叹气。

 “我会努力说服元大哥。”想从寡妇手中,抢走她的独生子,真难。

 1还是没用,我了解靖儿的牛脾气。”老夫人刻意不把话一口气说完。

 麻子公主被老夫人说得心里七上八下,好不是滋味。“娘要贞儿怎么做?”

 老夫人异想天开地说:“你回宫,继续做你的公主。”

 “父皇会怪罪元大哥,甚至娘的。”麻子公主沈下脸来。

 “就说是你受不了农家生活,是你主动休夫。”老夫人想得美。

 “我不能没有元大哥…”麻子公主话还没说完,老夫人又来下跪这招。

 见麻子公主不为所动,一阵噎,老夫人跪地放声大哭。

 不过这回老夫人可不是在演戏,而是情不自,她把一个做寡妇的多年心酸,一股脑儿地以泪水了出来。“老身求你,看在元家香火上,高抬贵手,有你在,靖儿绝不会碰别的女人一下!”

 怨恨啊!

 没了生育能力,就等于失去元靖。

 失去元靖,就等于失去活下去的力量。

 黑漆漆的深夜,哗啦啦的大雨,恍如人间地狱。

 踉踉舱舱地、模模糊糊地,麻子公主不知不觉中走到了暴涨的溪边。

 唉,连老天爷都她走向绝路,她无话可说,唯有一死,了结残生。

 “呱──呱──”

 在田里工作已有一段时间,麻子公主认得这是癞虾蟆的叫声,一阵刺痛传到心里,循声看到杂草丛中有只癞虾蟆,舌头一卷,吃进一只小蚊子,足地又呱了一声──

 麻子公主被怒了,大声斥喝。“闭嘴!”

 癞虾蟆转过身子,背对着她,不停地呱呱叫,彷佛有意嘲笑她。

 “笑什么!你身上的斑点比我脸上的麻子还多!”麻子公主反击回去。

 癞虾蟆当然听不懂人话,况且它也不是在笑她,而是正在忙着求偶,无心理会她的怒吼。若是让麻子公主知道癞虾蟆想行房,肯定不需要寻死,早就活活被它给气死。

 “可恶!本宫来寻死,你好大胆,居然敢不停地笑!”

 见它藐视她公主的身份,越笑越大声,对她来说,有如魔音传脑。

 “在我死前,我先咬死你这个天下第一丑八怪,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!”

 麻子公主凶大发,突然一跃,正巧癞虾蟆连跳三步,刚好避开她的扑杀,安然无恙,继续发出求偶声。倒是她的麻子脸就这么栽进烂泥里,还吃了一口泥,呸了一声,她仍不死心地再次偷袭,吓得癞虾蟆拚了命地跳。

 “别跑,一个人死太寂寞了,你就乖乖地陪本宫一起死。”

 麻子公主紧随在后,泥足深陷,根本跑不赢癞虾蟆,而且鞋子还掉了一只。

 见它越跳越远,麻子公主越想越生气,完全忘了自己的目的是来寻死,不是来寻开心,难过地跟一只与世无争的癞虾蟆,道尽她心里的委屈。“叫你别跑,你还敢跑?!你跟那群臭农夫一样,不把本宫看在眼里。”

 癞虾蟆突然静止不动,停在一朵如皎月的银白色花上。

 麻子公主顿时眼睛一亮。“原来国丈没说谎,世上真的有‘银芙蓉’!”

 陡地,另外一只癞虾蟆跑来,跳到先前那只癞虾蟆身上,状似甜蜜亲热。

 这一幕有如天雷勾动地火,元靖拔的身影从心底倏然浮起,平白增添更多惆怅。

 一想到她从此再也不能快乐似神仙,她也不让任何人、任何虫、任何动物在她眼前做神仙!麻子公主暴喝一声,张开大嘴,直扑而下──

 可是她还是没咬到癞虾蟆,反而咬到了银芙蓉,味道甜甜的,还有一股醉人的香气…
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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