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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十三
 三现身包龙图断冤

 甘罗发早子牙迟,彭祖颜回寿下齐,

 范丹贫穷石崇富,算来都是只争时。

 话说大宋元佑年问,一个大常大卿,姓陈名亚,因打章子厚不中,除做江东留守安抚使,兼知建康府。一与人官宴于临江亭上,忽听得亭外有人叫道:“不用五行囚柱,能知祸福兴衰。大卿问:“甚人敢出此语?众官有曾认的,说道:“此乃金陵术士边音。”大卿分付:与我叫来。”即时叫至门下,但见:破帽无檐,蓝缕衣据,霜髯吝目,怄倭形躯。边替手携节杖人来,长揖一声,摸着阶沿便坐。大卿怒道:“你既吝目,不能观古圣之书,辄敢轻五行而自高!”边吝道:“某善能听简饬声知进退,闻鞋履响辨死生。”大卿道:“你术果验否?…”说言未了,见大江中画船一只,橹声嘟轧,自上而下。大卿便间边替,主何灾福。答言:“橹声带哀,舟中必载大官之丧。大卿遣人讯间,果是知临江军李郎中,在任身故,载灵枢归乡。大卿大惊道:“使汉东方朔复生,不能过汝。”赠酒十樽,银十两,遣之。

 那边曾能听橹声知灾福。今且说个卖卦先生,姓李名杰,是东京开封府人。去充州府奉符县前,开个卜肆,用金纸糊着一把大阿宝剑,底下一个招儿,写道:“斩天下元学同声。”这个先生,果是有准。

 精通《周易》.善辨六王。瞻乾象遍识天文,观地理明知风水。五星深晓,决吉凶祸福如神;三命秘谈,断成败兴衰似见。

 当挂了招儿,只见一个人走将进来,怎生打扮?但见:裹背系带头巾,着上两领皂衫,间系条丝绦,F面着一双干鞋净袜,袖里袋着一轴文字。那人和金剑先生相揖罢,说厂年月时,钠下卦子。只见先生道:“这命算不得。”那个买卦的,却是奉符县里第一名押司,姓孙名文,问道:“如何不与我算这命?”先生道:“上覆尊官,这命难算。”押司道:“怎地难算?”先生道:“尊官有酒休买、护短休间。”押司道:“我不曾吃酒,也不护短。”先生道:”再请年月时,恐有差误。”押司再说了八字。先生又把卦子布了道:“尊官,且休算。”押司道:”我下讳,但说不妨。”先生道:“卦象不好。写下四句来,道是:

 由虎临身,临身必有灾。

 不过明旦丑,亲族尽悲哀。

 押司看了,问道:“此卦主何灾福广先生道:“实下敢瞒,主尊官当死。”又问:“却是我几年上当死?先生道:“今年死。”又问:“却是今年几月死?先生道:“今年今月死。”又间:“却是今年今月几死?先生道:“今年今月今死。”再问:“早晚时辰?”先生道:“今年今月今三更三点子时当死。押司道:“若今夜真个死,万事全休;若不死,明和你县里理会!先生道:今夜不死,尊官明来取下这斩无学同声的剑,斩了小子的头!”押司听说,不觉怒从心上起,恶向胆边个,把那先生粹出卦铺去。怎地汁结?那先生:只因会尽人间事,惹得闲愁满肚皮。

 只见县里走出数个司事人来拦住孙押司,问做甚闹。押司道:“甚么道理!我闲买个卦,却说我今夜三更三点当死。我本身又无疾病。怎地三更三点便死?待摔他去县中,官司究间明白。”众人道:芳信卜,卖了屋;卖卦口,没量斗。众人和烘孙押可大了。转来埋怨那先生道:“事先生,你触了这个有名的押可,想也在此卖卦不成了。从来贫好断,好断,只有寿数难断。你又不是间王的老子,判官的哥哥,那里便断生断死、刻时刻,这般有准,说话也该放宽绥些。先生道:若要奉承人,卦就不准了;若说实话,又惹人怪。’此处不目人,自有留人处!”叹口气,收了卦铺,搬在别处去了。

 却说孙押司虽则被众人劝了,只是不好意思,当县里押了文字归去,心中订闷。归到家中,押司娘见他眉头不展,面带忧容,便问丈大:“有甚事烦恼?想是县里有甚文字不了。押司道:“不是,你休问,再问道:“多是今被知县责罚来?又道:不是。再问道:“莫是与八争闹来?押司道:“也不是。我今去县前买个卦,那先生道,我上在今年今月今二更三点下时当死。押司娘听得说,柳眉剔竖,星眼圆睁:问道:怎地平白一个人、今夜便教死!如何不怦他去具里官司?押司道:“便抑他去,众人劝了。浑家道:“丈夫,你且只在家里少待。我寻常有事,兀自去知县面前替你出头,如今替你去寻那个先生间他。我丈夫义不少官钱私债,又无矿官事临,做甚么今夜三更便死?”押司道:你鼠休去。待我今夜不死,明我自与他理会,却强如你归人家。”当天色已晚,押司道:“且安排几杯酒来吃着。我今夜不睡,消遣这一夜。三杯两盏,不觉吃得烂醉。只见孙押司在校椅上,匠肽着醉眼,打磕睡。浑家道:“丈夫,怎地便睡着?”叫儿:“你且摇觉爹爹来。儿到身边摇着不醒,叫一会不应。押司娘道:儿,我和你扶押司入房里去睡。若还是说话的同年生,井肩长,拦抱住,把臂拖回。孙押司只吃着酒消登,千不合万不合上去睡,却教孙押司只就当年当月当当夜。凡得不如《五代史》李存孝,《汉书》里彭越,金风吹树蟀先觉,暗送无常死不知。

 浑家见丈夫失去睡;分付儿厨下打火了火烛,说与儿道:“你曾听你爹爹说,间卖卦的算你爹爹今夜三更当死?”儿道:“告妈妈,儿也听得说来。那里讨这话!”押司娘道:“儿,我和你做些针钱,且看今夜死也下死?若还今夜不死,明却与他理会。教儿:“你巨莫睡!”儿道:那里敢睡!”道犹十了,儿打瞌睡”押司娘道:“儿,我教你莫睡,如何便睡着!”儿道:“我不睡。才说罢,儿又睡着。押司娘叫得应,间他如今甚时候了?儿听县衙更鼓,正打三吏三点。押司娘道;“儿,且莫匝刚个!这时辰正尴尬!”那儿又睡着,叫下应。只听得押司从上跳将下来,兀底中门响。押司娘急忙叫醒儿,点灯看时,只听得大门响。儿和押司娘点灯去赶,只见一个着白的人,一只手掩着面,走出去,扑通地跳入奉符县河里去了。正是:情到不堪回首处,一齐分付与东风。那条何直通着黄河水,滴溜也似紧,那里打捞尸首!押司娘和几就河边号天大哭道:“押司,你却怎地投河,教我两个靠兀谁!”即时叫起四家邻舍来,上手住的刁嫂,下手住的嫂,对门住的高嫂鲍嫂,一发都来。押司娘把上件事对他们说了一遍。刁嫂道:“真有这般作怪的事!”煌道:“我里兀自见押司着了皂衫,袖着文字归来,老媳妇和押司相叫来。”高嫂道:“便是,我也和押司厮叫来。”鲍嫂道:“我家里的早间去县前干事,见押司摔着卖卦的先生,见自归来说。怎知道如今真个死了!”刁嫂道:“押司,你怎地下分付我们邻舍则个,如何便死!”籁地两行泪下。嫂道/思量起押司许多好处来,如何不烦恼!”也眼泪出。鲍嫂道:“押司,几时再得见你!”即时地方申呈官司,押司娘少不得做些功果,追荐亡灵。

 捻指间过了三个月。当押司娘和儿在家坐地,只见两个妇女,吃得面红颊赤。上手的提着一瓶酒,下手的把着两朵通草花,掀开布帘入来道:“这里便是。”押司娘打一看时,却是两个媒人,无非是姓张姓李。押司娘道:“婆婆多时不见/媒婆道:“押司娘烦恼,外不知,不曾送得香纸来,莫怪则个!押司如今也死得几时?”答道:”前已做过百了。”两个道:“好炔!早是百了。押司在,直恁地好人,有时老媳妇和他厮叫,还蜡不迭。时今死了许多时,宅中冷静,也好说头亲事是得。”押司娘道:“何年月再生得一个一似我那大夫孙押司这般人?”媒婆道:恁地也不难,老媳妇却有一头好亲。押司娘道:“且住,如何得似我先头丈夫?两个吃了茶,归去。过了数,又来说亲。押司娘道:“婆婆休只管来说亲。你若依得我三件事,便来说。若依不得我,一世不说这亲,宁可守孤幅度。”当时押司娘启齿张舌,说出这三件事来“有分撞着五百年前夙世的冤家,双双受国家刑法。正是:鹿秦相应难辨,蝶梦庄周未可知。

 媒婆道:“却是那二件事?押司娘道:“第一件,我死的大夫姓孙,如今也要嫁个姓孙的。第二件,我先丈夫是奉杆县里第一名押司:如今也只要恁般职役的人。第三件,不嫁出去,则要他入舍。两个听得说,道:好也!你说要嫁个姓孙的,也要一似先押司职役的,教他入舍的,若是说别件事,还费些计较,偏是这三件事,老媳妇都依得。好教押司娘得知,先押司是奉符县里第一名押司,唤做大孙押司。如今来说亲的,元是奉符县第二名押司。如今死了大孙押司,钻上差役,做第一名押司,唤做小孙押司。他也肯来人舍。我教押司娘嫁这小孙押司,是肯也不?”押司娘道:“不信有许多凑巧!”张媒道:“老媳妇今年七十二岁了。若胡说时,变做七十二只雌狗,在押司娘家吃屎。”押司娘道:“果然如此,烦婆婆且大说看,不知缘分如何?”张媒道:“就今,讨一个利市团圆吉帖。押司娘道:“却不曾买在家里。”李媒道:“老媳妇这里有。”便从抹内取出一幅五男二女花笺纸来,正是:雪隐蜀青飞始见,柳藏鹦鹉语方知。当押司娘教儿取将笔砚来,写了帖子,两个媒婆接去。兔不得下财纳礼,往来传话。下上两月,人舍小孙押司在家。

 夫两个,好一对儿,果是说得着。下则一,两口儿吃得酒醉,教儿做些个醒酒汤来吃。凡去厨卜一头饶火,口里埋冤道:“先的押司在时,恁早晚,我自睡了。如今却教我做醒酒汤!”只见火筒住厂孔,烧不着,儿低着头,把火筒去灶脚上敲,敲未得几声,则见灶脚渐渐起来,离地一尺已上,见1人顶着灶,脖项上套着井栏,披着一带头发,长伸着舌头,眼里滴出血来,叫道:“儿,与爹爹做主则个!”唬得儿大叫一声,匹然倒地,面皮黄,眼尤光,口紫,指甲青,未知五脏如何,先见四肢下举。正是:身如五鼓衔山月,命似三更油尽灯。夫两人急来救得儿苏醒,讨些安魂定魄汤与他吃了。问道:“你适来见了甚么,便倒了?”儿告妈妈:“却才在灶前烧火,只见灶渐渐起来,见先押司爹爹,脖项上套着并栏,眼中滴出血来,披着头发,叫声儿,便吃惊倒了。”押司娘见说,倒把几打个漏风掌:“你这丫头,教你做醒酒汤,则说道懒做便了,直装出许多兀模活样!莫做莫做,打灭厂火去睡!”儿白去睡了。

 巨说夫两个归房,押司娘低低叫道:二哥,这丫头见这般事,不中用,教他离了我家罢。”小孙押司道:“却教他那里去广押司娘道:“我有个道理。”到天明,做饭吃了,押司闰去官府承应。押司娘叫过儿来道:”儿,你在我家里也有七八年,我也看你在眼里,如今比不得先押司在做事。我看你肚里莫是要嫁个老公?如今我与你说头亲。”儿道:那里敢指望,却教儿嫁儿推广押司媲只因教儿嫁这个人,与太孙押司索了命。正是:风定始知蝉在树,灯残方见月临窗。

 当时不由儿做主,把来嫁了一个人。那厮工名兴,浑名唤做王酒酒,又吃酒,义要哈。儿嫁将去,那得三个月,把房卧都费尽厂。那厮吃得醉,走来家把几骂道:“打脊人!见我恁般苦,下去问你使头借三五呵钱来做盘?”儿吃不得这厮骂,把裙几系厂,程走来小孙押司家中。押司娘见了道:儿,你白嫁了人,又来说甚么广儿告妈妈:“实不敢瞒,儿嫁那厮不着,又吃酒,又要赌。如今未得上个月,有些房卧,都使尽了。没计奈何,告妈妈惜换得三五百钱,把来做盘:押司娘道:“儿,你嫁入下着,是你的事。我今与个呐银子,后番却休要来。”儿接了银子,谢了妈妈归家,那得四五,又使尽了。屿天色晚,工兴那厮吃得酒醉,走来看着也儿道:”打脊人:你见恁般苦,下去再告使头则个/儿道:“我前番去,借”肾项银子,吃尽千言万语,如今却教我又怎地去尸王兴骂道:“打脊人!你若不士时-打折你一只脚!”儿吃骂不过,只得连夜走来孙押司门首看时,门却关了”待敲门,义恐怕他埋怨,进退两难,只得再走回来。过厂两三家人家,只见个人道:”儿.我穹你一件物事。只因这个人身上,我只替押司娘和小孙押司烦恼!正是:游水面分开绿,鹤立松梢点破青。

 几回过头来看那叫的人,只见人家屋檐头一个人,舒角修头,绊袍角带,抱着一骨碌文字。低声叫道:“儿,我是你先的押司。如今见在一个去处,未敢说与你知道。你把手来,我与你一件物享/儿打一接,接了这件物事,随手下见了那个徘袍角带的人。儿看那物事时,却是一包碎银子。儿归到家中敲门,只听得里面道:“姐姐,你去使头家里,如何恁早晚才回广儿道:“好教你知,我去妈妈家惜米,他家关了门。我又下敢敲,怕吃他埋怨。再走回来,只见人家屋檐头立着先的押司,舒角栓头,诽袍角带,与我泡银子在这里。”王兴听说道:“打脊人!你却来我面前说鬼话!你这一包银子,来得不明,你且进来。”儿人去,上兴道:“姐姐,你寻常说那灶前看见先押司的话,我也都记得,这事一定有些溪跷。我却怕邻舍听得,故恁地如此说。你把银子收好,待天明去县里首告他。”正是:着意种花花不潘,等闲柳柳成

 王兴到天明时,思量道:“且住,有两件事告首不得。第一件,他是县里头名押司,我怎敢恶了他!第二件,却无实迹,连这些银子也待人官,却打没头脑官司。不如赎几件衣裳,买两个盒子送去孙押司家里,到去谒索他则个。”计较已定,便去买下两个盒子送去。两人打扮身上干净,走来孙押司家,押司娘看见他夫二人,身上干净,又送盒子来,便道:你那得钱钞?”工兴道:“昨得押司一件文字,撰得有二两银子,送些盒子来。如今也不吃酒,也不赌钱了。”押司娘道:“王兴,你自归去,且教你老婆在此住两。”王兴去了,押司娘对着儿道:“我有一柱东峰岱岳愿香要还,我明同你去则个。”当晚无后。

 明早起来,杭洗罢,押司臼去县里去。押司娘锁了门,和儿同行。到东岳庙殿上烧了香,下殿来去那两廊下烧香。行到速报司前,儿裙带系得松,了裙带,押司娘先行过去。儿正在后面系裙带,只见速报司里,有个舒角幢头、绊袍角带的判官,叫:“儿,便是你先的押司。你与我申冤则个:我与你这件物事。咂儿接得物事在于,看了一看,道:“却不作怪!泥神也会说起后来!如何与我这物事尸正是:开夭辟地罕曾闻,从古至今希得见。儿接得来、慌忙揣在怀里,也下敢说与押司娘知道。当烧了香,各自归家。把上项事对王兴说了。王兴讨那物事看时,却是一幅纸。上写道:

 大女子,小女子,前人耕来后人饵。要知三更事,

 掇开人下水。来年二三月,句已当解此。

 王兴看了解说不出,分付儿不要说与别人知道,看来年二三月间有甚么事。

 捻指间,到来年二月间,换个知具,是庐州金斗城人,姓包名拯,就是今人传说有名的包龙图相公。他后来官至龙图阁学土,所以叫做包龙图。此时做知县还是初任。那包爷自小聪明正直,做知县时,便能剖人间暧昧之情,断天下狐疑之狱。到任三,未曾理事。夜间得其一梦,梦见自己坐堂,堂上贴一联对子:要知三更事,掇开火下水。”包爷次早堂,唤合当吏书,将这两句教他解说,无人能识。包公讨白牌一面,将这一联楷书在上,却就是小孙押司动笔。写毕,包公将朱笔判在后面:“如有能解此语者,赏银十两。”将牌挂于县门,烘动县前县后,官身私身,挨肩擦背,只为贪那赏物,都来赌先争看。

 却说王兴正在县前买枣糕吃,听见人说知县相公挂一面臼牌出来,牌上有二句言语,无人解得。王兴走来看时,正是速报司判官一幅纸上写的话。暗地吃了一惊:“要出首,那新知县相公是个古怪的人,怕去惹他。待不说,除了我再元第二个人晓得这二句话的来历。买了枣糕回去,与浑家说知此事。儿道:“先押司三遍出现,教我与他申冤,又白自里得了他一包银子。若下去出首,只怕鬼神见贡。”干兴意犹不决,再到县前,正遇了邻人裴孔目。王兴平昔晓得裴孔目是知事的,一千扯到僻静巷里,将此事与他商议:“该出首也不该?裴孔目道:“那速报司这一幅纸在那里?”土兴道:“见菠在我浑字衣服箱里。”裴孔目道:“我先去与你巢官。你回去取了这幅纸,带到县里。待知县相公唤你时,你却拿将出来,做个证见。”当下土兴虫了。裴孔目候包爷退堂,见小孙押司不在左右,就跪将过去,禀道,”老爷白牌上写这二句,只有邻舍王兴晓得来历。他说是岳庙速报司与他一幅纸,纸上还写许多言语,内中却有这二句。”包爷间道:“王兴如今在那里?”裴几同道:“已回家取那一幅纸去了。包爷差人速拿土兴回话。

 却说王兴回家.开了浑家的衣箱,检那幅纸出来看时,只叫得苦,原来是十素纸,子迹全无。不敢到县里去,仆着鬼胎,躲在家里。知县相公的差人到了,新官新府、如人之急,怎好推辞。只得带了这张素纸,随着公差进县,包爷屏去左右,只留裴孔在慨包爷问王兴道:裴某说你在岳庙中收得一幅纸,司取上来看。王兴连连叩头享道:“小人的子,去年在岳庙烧香,走到速报司前,那神道出现,与他们纸。纸上写着篇说话,中间其实有老爷白牌上写的两句,小的把来藏在衣箱里。方才去检看,变了一张素纸。如今这素纸见在,小人不敢说谎/包爷取纸上来看了,问道;“这一篇言语,你可记得?”王兴道:“小人还记得。”即时念与包爷听了。

 包爷将纸写出,仔细推详了一会,叫:“王兴,我凤问你,那神道把这一幅纸与你的老婆,可再有县么言语分付广王兴道:“那神道只叫与他申冤。”包爷大怒,喝道:“胡说!做了神道,有甚冤没处申得、偏你的婆娘会替他申冤?他到来央你!这等无稽之言,却哄谁来!”王兴慌忙叩头道:“老爷,是有个缘故。”包爷道:“你细细讲。讲得有理,有赏;如无理时,今就是你开了。工兴禀道:小人的子,原是伏侍本县大孙押司的,叫做儿。因算命的算那大孙押司其年其月其三更三点命里该死,何朋果然死了。主母随了如今的小孙押司,却把这儿嫁出与小人为。小人的子,初次在孙家灶下,看见先押司现身。项上套着井栏,披发吐舌,眼中血,叫道:“儿,可与你爹爹做主。’第二次夜间到孙家门首,又遇见先押司,舒角幢头,啡袍角带,把一包碎银,与小人的子。第三遍岳庙里速报司判官出现,将这一幅纸与小人的子,又嘱付与他申冤。那判官的模样,就是大孙押司,原是小人子旧的家长。”

 包爷闻言,呵呵大笑:“原来如此!”喝教左右去拿那小孙押司夫妇二人到来:“你两个做得好事!”小孙押司道:“小人下曾做甚么事。”包爷将速报司一篇言悟解说出来:“大女子,小女子,女之子,乃外孙,是说外郎孙,分明是大孙押司,小孙押司。‘前人耕来后人饵,饵者食也,是说你白得他的老婆,享用他的家业。‘要知三更事,掇开火下水,,大孙押司,死于三更时分,要知死的由,‘掇开火下之水,那儿见家长在灶厂,披发吐舌,眼中血,此乃勒死之状。头上套着井栏,井者水也,灶者人也。水在火下,你家灶必砌在井上。死者之尸,必在并中。‘来年二三月’,正是今。‘句已当解此,‘句已,两字,合来乃是个包字,是说我包某今到此为官,懈其语意,与他雪冤/喝教左右:“同工兴押着小孙押司,到他家灶下,不拘好歹,要勒死的尸首回后。”

 众人似疑不信,到孙家发开灶脚,地下是一块石板。掏起百板,是一口井。唤集土工,将井水吊干,络了竹篮,放人下去打捞,捞起一个尸首来。众人齐来认看,面色不改,还有人认得是大孙押司,项上果有勒帛。小孙押司唬得面如上,下敢开口。众人俱各骇然。

 元来这小孙押司当初是大雪里冻倒的人,当时大孙押司见他冻倒,好个后生,救他活了,教他识字,写文书。下想浑家与他有事。当大孙押司算命回来时,恰好小孙押司正闪在他家。见说三更前后当兀,趁这个机会,把酒灌醉了,就当夜勒死厂大孙押司,樟在井里。小孙押司却掩音而上人,把:决人心义漾在卞符县河里,扑通地一声响,当时只道大孙押司投河死了。后来却把灶来在井上,次后说成亲事。当下众人回复了包爷。押司和押司娘不打自招,双双的问成死罪,偿了大孙押司之命。包爷下关信于小民,将十两银子赏与王兴,工兴把三两谢了裴孔目,不在话下。

 包爷初任,因断了这件公事,名闻天下,至今人说包龙图,间断人,夜间断鬼。有诗为证:

 诗句藏谜谁解明,包公一断鬼神惊。

 寄声暗室亏心者,莫道天公鉴不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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