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列传八
 张文蔚,字右华,河间人也。父裼,唐僖宗朝,累为显官。文蔚幼砺文行,求 知取友,蔼然有佳士之称。唐乾符初,登进士第,时丞相裴坦兼判盐铁,解褐署巡 官。未几,以畿尉直馆。丁家艰,以孝闻。中和岁,僖宗在蜀,大寇未灭,急于军 费,移盐铁于扬州,命李都就判之,奏为转运巡官。驾还长安,除监察御史,迁左 补阙侍御史、起居舍人、司勋吏部员外郎,拜司勋郎中、知制诰,岁满授中书舍人。 丁母忧,退居东畿,哀毁过礼。服阕,复拜中书舍人,俄召入翰林,为承旨学士。 属昭宗初还京阙,皇纲浸微,文蔚所发诏令,靡失厥中,论者多之。转户部侍郎, 仍依前充职,寻出为礼部侍郎。天祐元年夏,拜中书侍郎、平章事,兼判户部。时 柳璨在相位,擅权纵暴,倾陷贤俊,宰相裴枢等五家及三省而下三十余人,咸抱冤 就死;缙绅以目,不敢窃语其是非,余怒所注,亦不啻十许辈。文蔚殚其力解之, 乃止,士人赖焉。璨败死,文蔚兼度支盐铁使。天祐四年,天子以土运将革,天命 有归,四月,命文蔚与杨涉等总率百僚,奉禅位诏至大梁。太祖受命,文蔚等不易 其位。开平二年,暴卒于位,诏赠右仆

 文蔚沈邃重厚,有大臣之风,居家孝且悌,虽位至清显,与仲季相杂,在太夫 人膝下,一不异布素。弟济美,早得心恙,《北梦琐言》云:张裼尚书有五子:文 蔚、彝宪、济美、仁,皆有名第,至宰辅丞郎。内一子,忘其名,少年闻壁鱼食 神仙字,身有五之可得仙,因试之,遂致心疾。文蔚抚视殆三十年,士君 子称之。

 子铸,周显德中,位至秘书监。

 薛贻矩,字熙用,河东闻喜人。祖存,父廷望,咸有令名。贻矩风仪秀耸,其 与游者皆一时英妙,藉甚于文场间。唐乾符中,登进士第,历度支巡官、集贤校理、 拾遗、殿中、起居舍人,召拜翰林学士,加礼部员外郎、知制诰,转司勋郎中,其 职如故。乾宁中,天子幸石门,贻矩以私属相失,不及于行在,罢之。旋除中书舍 人,再践内署。历户部兵部侍郎、学士承旨。及昭宗自凤翔还京,大翦阉寺,贻矩 尚为韩全诲等作画赞,悉记于内侍省屋壁间,坐是谪官。天祐初,除吏部侍郎,不 至。太祖素重之,尝言之于朝,即拜吏部尚书,俄迁御史大夫。四年,唐帝命 贻矩持诏赴大梁,议禅代之事。贻矩至,盛称太祖功德,请就北面之礼,太祖虽谦 抑不纳,待之甚厚。受禅之岁夏五月,拜中书侍郎、平章事,兼判户部。明年夏, 进拜门下侍郎、监修国史,判度支,又迁宏文馆大学士,充盐铁转运使,累官自仆 至守司空。在任绵五载,然亦无显赫事迹可纪。扈从贝州还,染时疠,旬卒于 东京。诏赠侍中。

 张策,字少逸,敦煌人。父同,仕唐,官至容管经略使。策少聪警好学,尤乐 章句。居洛敦化里,尝浚甘泉井,得古鼎,耳有篆字曰:“魏黄初元年二月, 匠吉千”,且又制作奇巧,同甚宝之。策时在父旁,徐言曰:“建安二十五年,曹 公薨,改年为延康,其年十月,文帝受汉禅,始号黄初,则是黄初元年无二月明矣。 鼎文何谬欤!”同大惊,亟遣启书室,取《魏志》展读,一不失所启,宗族奇之, 时年十三。然而妙通因果,酷奉空教,未弱冠,落发为僧,居雍之慈恩庐,颇有 高致。唐广明末,大盗犯阙,策遂返初服,奉父母逃难,君子多之。及丁家艰,以 孝闻。服满,自屏郊薮,一无干进意,若是者十余载,方出为广文博士,改秘书郎。 王行瑜帅邠州,辟为观察支使,带水曹员外郎,赐绯。及行瑜反,太原节度使李克 用奉诏讨伐,行瑜败死,邠州平。策与婢肩舆其亲,南出邠境,属边寨积雪,为行 者所哀。太祖闻而嘉之,奏为郑滑支使,寻以内忧去职。制阕,除国子博士,迁膳 部员外郎。不一岁,华帅韩建辟为判官,及建领许州,又为掌记。天复中,策奉其 主书币来聘,太祖见而喜曰:“张夫子且至矣。”即奏为掌记,兼赐金紫。天祐初, 表其才,拜职方郎中,兼史馆修撰,俄召入为翰林学士,转兵部郎中,知制诰,依 前修史。未几,迁中书舍人,职如故。太祖受禅,改工部侍郎,加承旨。其年冬, 转礼部侍郎。明年,从征至泽州,拜刑部侍郎、平章事,仍判户部,寻迁中书侍郎。 以风恙拜章乞骸,改刑部尚书致仕。即肩舆归洛,居于福善里,修篁嘉木,图书 琴酒,以自适焉。乾化二年秋,卒。所著《典议》三卷、词制歌诗二十卷、笺表三 十卷,存于其家。

 杜晓,字明远,京兆杜陵人。祖审权,仕唐,位至宰相。父让能,官至守太尉、 平章事。乾宁中,邠、凤二镇举兵犯王畿,让能被其诬陷,天子不得已,赐死于临 皋驿。晓居丧柴立,几至灭。忧满,服幅巾七升,沈迹自废者将十余载。光化中, 宰相崔允判盐铁,奏为巡官兼校书郎,寻除畿尉,直宏文馆,皆不起。及昭宗东迁, 宰相崔远判户部,又奏为巡官兼殿中丞。或语之曰:“嵇中散死,子绍埋没不自显, 山涛以物理勉之,乃仕。吾子忍令杜氏岁时以铺席祭其先人,同匹庶乎!”晓乃就 官。未几,拜左拾遗,寻召为翰林学士,转膳部员外郎,依前充职。及崔远得罪, 出守本官,居数月,以本官知制诰,俄又召为学士,迁郎中充职。太祖受禅,拜中 书舍人,职如故。开平三年,转工部侍郎,充承旨。明年秋,拜中书侍郎、平章事, 仍判户部。庶人友珪篡位,迁礼部尚书、平章事、集贤殿大学士,依前判户部。及 袁象先之讨友珪,兵大纵,晓中重创而卒。末帝即位,诏赠右仆

 晓博瞻有词藻,时论称之。兄光乂,《新唐书》表:光乂,字启之。有心疹, 厥疾每作,或溢喙纵诟,或挥梃追扑,晓事之愈恭,未尝一少怠。居两制之重, 祖述前载,甚得王言之体。《北梦琐言》云:晓貌如削玉,有制诰之才。及典秩尚 书,志气甚远,一旦非分而殁,咸冤惜焉。岂三世为相,道忌太盛欤!

 敬翔,字子振,同州冯翊人。唐神龙中平王晖之后也。曾祖琬,绥州刺史。 祖忻,同州掾。父衮,集州刺史。翔好读书,尤长刀笔,应用敏捷。乾符中,举进 士不第。及黄巢陷长安,乃东出关。时太祖初镇大梁,有观察支使王发者,翔里人 也,翔往依焉,发以故人遇之,然无由荐达。翔久之计窘,乃与人为笺刺,往往有 警句,传于军中。太祖比不知书,章檄喜浅近语,闻翔所作,爱之,谓发曰:“知 公乡人有才,可与俱来。”及见,应对称旨,即补右职,每令从军。翔不喜武职, 求补文吏,即署馆驿巡官,俾专掌檄奏。太祖与蔡贼相拒累岁,城门之外,战声相 闻,机略之间,翔颇预之。太祖大悦,恨得翔之晚,故军谋政术,一以谘之。蔡贼 平,奏授太子中允,赐绯。从平兗、郓,改检校水部郎中。太祖兼镇淮南,授扬府 左司马,赐金紫。乾宁中,改光禄少卿充职。天复中,授检校礼部尚书,遥领苏州 刺史。昭宗自岐下还长安,御延喜楼,召翔与李振登楼劳问,翔授检校右仆、太 府卿,赐号銮协赞功臣。

 太祖受禅,自宣武军掌书记、前太府卿,授检校司空,依前太府卿勾当宣徽院 事。寻改枢密院为崇政院,以翔知院事。开平三年夏四月,太祖以邠、岐侵扰,遣 刘知俊西讨鄜、延,深忧不济,因宴顾翔,以问西事。翔剖析山川郡邑虚实,军粮 多少,悉以条奏,如素讲习,左右莫不惊异,太祖叹赏久之。乾化元年,进位光禄 大夫,行兵部尚书、金銮殿大学士,知崇政院事、平郡侯。前朝因金峦坡以为门 名,与翰林院相接,故得为学士者称“金峦”以美之,今殿名“金銮”,从嘉名也。 置大学士,始以翔为之。《五代会要》云:以“金銮”为名,非典也。大学士与三 馆大学士同。翔自释褐东下,遭遇霸王,怀抱深沉,有经济之略,起中和岁,至鼎 革大运,其间三十余年,扈从征伐,出入帷幄,庶务丛委,恆达旦不寝,惟在马上 稍得晏息。每有所裨赞,亦未尝显谏,上俯仰顾步间微示持疑尔,而太祖意已察, 必改行之,故裨佐之迹,人莫得知。及太祖大渐,召至御前受顾托之命,且深以 并寇为恨,翔鸣咽不忍,受命而退。庶人友珪之篡位也,以天下之望,命翔为宰相。 友珪以翔先朝旧臣,有所畏忌,翔亦多称病,不综政事。

 末帝即位,赵、张之族皆处权要,翔愈不得志。及刘鄩失河朔,安彦之丧杨刘, 翔奏曰:“国家连年遣将出征,封疆削,不独兵骄将怯,亦制置未得其术。陛下 处深宫之中,与之计事者皆左右近习,岂能量敌之胜负哉!先皇时,河朔半在,亲 御虎臣骁将,犹不得志于敌人。今寇马已至郓州,陛下不留圣念,臣所未喻一也。 臣闻李亚子自墨缞统众,于今十年,每攻城临阵,无不亲当矢石,昨闻攻杨刘,率 先负薪渡水,一鼓登城。陛下儒雅守文,未尝如此,俾贺瑰辈与之较力,而望攘逐 寇戎,臣所未喻二也。陛下所宜询于黎老,别运沉谋,不然,则忧未艾也。臣虽驽 怯,受国恩深,陛下必若乏材,乞于边陲效试。”末帝虽知其恳恻,竟以赵、张辈 言翔怨望,不之听。及王彦章败于中都,晋人长驱而南,末帝急召翔,谓之曰: “朕居常忽卿所奏,果至今。事急矣,勿以为怼,且使朕安归?”翔泣奏曰: “臣受国恩,仅将三纪,从微至著,皆先朝所遇,虽名宰相,实硃氏老奴耳。事陛 下如郎君,以臣愚诚,敢有所隐!陛下初任段凝为将,臣已极言,小人朋附,致有 今。晋军即至,段凝限水。请陛下出居避敌,陛下必不听从;请陛下出奇应 敌,陛下必不果决。纵良、平复生,难以转祸为福,请先死,不忍见宗庙陨坠。” 言讫,君臣相向恸哭。

 及晋主陷都城,有诏赦梁氏臣僚,李振谓翔曰:“有制洗涤,将朝新君。”翔 曰:“新君若问,其将何辞以对!”是夜,翔在高头里第,宿于车坊。曙,左右 报曰:“崇政李太保已入朝。”翔返室叹曰:“李振谬为丈夫耳!硃氏与晋仇雠, 我等始同谋画,致君无状,今少主伏剑于国门,纵新朝赦罪,何面目入建国门也!” 乃自经而卒。数,并其族被诛。

 初,贞明中,史臣李琪、张衮、郄殷象、冯锡嘉奉诏修撰《太祖实录》三十卷, 叙述非工,事多漏略。复诏翔补缉其阙,翔乃别纂成三十卷,目之曰《大梁编遗录》, 与《实录》偕行。

 翔刘氏,父为蓝田令。广明之,刘为巢将尚让所得,巢败,让携刘降于时 溥,及让诛,时溥纳刘于室。太祖平徐,得刘氏嬖之,属翔丧,因以刘氏赐之。 及翔渐贵,刘犹出入太祖卧内,翔情礼稍薄,刘于曲室让翔曰:“卿鄙余曾失身于 贼耶,以成败言之,尚让巢之宰辅,时溥国之忠臣,论卿门第,辱我何甚,请从此 辞!”翔谢而止之。刘恃太祖之势,案:下有缺文。太祖四镇时,刘已得“国夫人” 之号。车服骄侈,婢媵皆珥珠翠,其下别置爪牙典谒,书币聘使,结籓镇,近代 妇人之盛,无出其右,权贵皆相附丽,宠信言事,不下于翔。当时贵达之家,从而 效之,败俗之甚也。《五代史补》:敬翔应《三传》,数举不第,发愤投太祖,愿 备行阵。太祖问曰:“足下通《秋》久矣,今吾主盟,其为战秋时可乎?” 翔曰:“不可。夫礼乐犹不相沿袭,况兵者诡道,宜其变化无穷。若复如秋时, 则所谓务虚名而丧其实效,大王之事去矣。”太祖大悦,以为知兵,遽延之幕府, 委以军事,竟至作相。

 李振,字兴绪,唐潞州节度使抱真之曾孙也。祖、父,皆至郡守。振仕唐,自 金吾将军改台州刺史。会盗据浙东,不克之任,因西归过汴,以策略干太祖,太祖 奇之,辟为从事。太祖兼领郓州,署天平军节度副使。湖南马殷为朗州雷满所, 振奉命驰往和解,殷、满皆禀命。

 光启三年十一月,太祖遣振入奏于长安,舍于州邸,邸吏程岩白振曰:“刘中 尉命其侄希贞来计大事,上谒,愿许之。”既至,岩乃先启曰:“主上严急,内 官忧恐,左中尉行废黜之事,岩等协力以定中外,敢以事告。”振顾希贞曰: “百岁奴事三岁主,国不义,废君不祥,非敢闻也。况梁王以百万之师,匡辅天 子,礼乐尊戴,犹恐不及,幸计之。”希贞大沮而去。及振复命,刘季述等果作 ,程岩率诸道邸吏牵帝下殿,以立幼主,奉昭宗为太上皇。振至陕,陕已贺矣。 护军韩彝范言其事,振曰:“懿皇初升遐,韩中尉杀长立幼,以利其权,遂天下, 今将军复尔耶!”彝范即文约孙也,由是不敢言。

 振东归,太祖方在邢、洺,遽还于汴,大计未决,季述遣养子希度以唐之社稷 输于太祖,又遣供奉官李奉本、副介支彦勋诈赍上皇诰谕至,皆季述也。太祖 未及命,振又言曰:“夫竖貂、伊戾之,所以资霸者之事也。今阉竖幽辱天子, 不能讨,无以令诸侯。”时监军使刘重楚,季述兄也,旧相张浚,寓于河南缑氏, 亦来谓太祖曰:“同中官则事易济,且得所。”惟振坚执不改,独曰:“行正道 则大勋可立。”太祖英悟,忽厉曰:“张公劝我同敕使,倾附自求宰相耶!” 乃定策絷伪使李奉本、支彦勋与希度等,即请振将命于京师,与宰相谋返正。未 几,刘季述伏诛,昭宗复帝位,太祖闻之喜,召振,执其手谓之曰:“卿所谋是吾 本志,穹苍其知之矣!”自是益重之。

 天祐二年正月,太祖召振,谓曰:“王师范来降,易岁尚处故籓,今将奏请 徙授方面,其为我驰骑,以兹意达之。”振至青州,师范即出公府,以节度、观 察二印及文簿管钥授于振。师范虽已受代,而疑挠特甚,屡挥泣求贷其族,振因以 切理谕之曰:“公不念张绣事耶!汉末,绣屡与曹公立敌,岂德之耶,及袁绍遣使 招绣,贾诩曰:‘袁家父子自不相容,何能主天下英士,曹公挟天子令诸侯,其志 大,不以私仇为意,不宜疑之。’今梁王亦岂以私怨害忠贤耶!”师范洒然大悟, 翼,以其族迁。太祖乃表振为青州留后,未几,征还。

 唐自昭宗迁都之后,王室微弱,朝廷班行,备员而已。振皆颐指气使,旁若无 人,朋附者非次奖升,私晋者沈弃。振每自汴入洛,朝中必有贬窜,故唐朝人士目 为“鸱鸮”天祐中,唐宰相柳璨希太祖旨,谮杀大臣裴枢、陆扆等七人于滑州白 马驿。时振自以咸通、乾符中尝应进士举,累上不第,尤愤愤,乃谓太祖曰:“此 辈自谓清,宜投于黄河,永为浊。”太祖笑而从之。洎太祖受禅,自宣义军节 度副使、检校司徒授殿中监,累迁户部尚书。庶人友珪篡立,代敬翔为崇政院使。 末帝即位,赵、张二族用事,遂为所间,谋猷献替,多不见从,振每称疾避事。龙 德末,闲居私第将期矣,晋主入汴,振谒见首罪,郭崇韬指振谓人曰:“人言李振 乃一代奇才,吾今见之,乃常人耳!”会段凝等疏梁氏权要之臣,振与敬翔等同 族诛。

 史臣曰:文蔚、贻矩,皆唐朝之旧臣,遇梁室之强禅,奉君命以来使,狎神器 以授之,逢时若斯,亦为臣者之不幸也。抑不为其相,不亦善乎!杜晓著文雅之称, 张策有冲淡之量,咸登台席,无忝士林。敬翔、李振,始辅霸图,终成帝业。及国 之亡也,一则殒命以明节,一则视息以偷生,以此较之,翔为优矣。振始有浊之 言,终取赤族之祸,报应之事,固以昭然。

部分译文

 张文蔚,字右华,河间人。父亲张衤易,在唐僖宗朝代,接连任显要官职。张文蔚幼小时即砥砺文章德行,求知友,有名士的声誉。唐乾符初年,登进士第,当时丞相裴坦兼管盐铁事务,张文蔚进入仕途暂任巡官。不久,服家丧,以孝行闻名。中和年间,僖宗在蜀地,大寇未灭,急需军费,到扬州征收盐铁赋税,命李都就任掌管,李都上奏朝廷任张文蔚为转运巡官。驾返长安后,任监察御史,迁任左补阙、侍御史、起居舍人、司勋吏部员外郎,拜司勋郎中、知制诰,一年后任中书舍人。服母丧,退居京城东郊,哀伤损毁了身体。丧满,又任中书舍人,不久应召进翰林院,任承旨学士。遇上昭宗初返京城,皇纲朝纪毁坏衰微,张文蔚所起草诏令,不失中正,舆论赞誉他。转任户部侍郎,仍兼任前职,不久出任礼部侍郎。天。。元年(904)夏,任中书侍郎、平章事,兼管户部事务。

 这时柳灿居相位,擅行权力恣意暴,排斥陷害贤俊之士,宰相裴枢等五家以及三省以下三十多人,全抱冤就死,缙绅之士侧目以视,不敢私下谈论他的罪行,柳灿所仇恨的对象,还不下十多人。张文蔚尽力解救他们,才得免,士人都有赖于他。柳灿罪行败而死,张文蔚兼度支盐铁使。天。。四年(904),天子因为社稷将有转移,天命另有归属,四月,命张文蔚与杨涉等领百官,奉送禅让帝位的诏令到大梁。太祖接受帝位后,张文蔚等未改变官位。开平二年(908)春天,突然死在任上,诏令追赠为右仆

 张文蔚深沉重厚,有大臣的风度,在家中孝顺父母爱护兄弟,虽位至高官,仍与二弟、三弟一起,在太夫人膝下,全与布衣平民相同。弟弟张济美,早年患有心脏病,张文蔚照看护养近三十年,士人君子都称扬他。

 敬翔,字子振,同州冯翊人。唐神龙年间平王敬晖的后代。曾祖敬琬,是绥州刺史。祖父敬忻,为同州掾吏。父亲敬衮,任集州刺史。敬翔爱好读书,特别擅长于文章写作,应用敏捷自如。乾符年间,考进士落第。到黄巢攻陷长安,才东出函谷关。这时太祖刚镇守大梁,有位叫王发的观察支使,是敬翔的同乡,敬翔前往依附于他,王发以故人的礼遇接待,但无从推荐使之显达。敬翔久后无计可施,于是替人家写写书信名牒度,常有名言警句出现,在军中传诵。太祖没读过书,文章喜欢用浅显明白的话,听到敬翔写的文辞,喜爱它,对王发说:“听说你的老乡很有才华,可带他一起来见我。”到谒见太祖对,敬翔的应对很合太祖心意,于是补任右职,常让他随军。敬翔不喜欢武职,请求补任文官,于是暂任馆驿巡官,让他专管檄文奏章。太祖与蔡州贼人相拒连年,城门之外战声相闻,军机要略之事,敬翔经常参予其间。太祖非常高兴,遗憾得到敬翔太晚,所以军机政略,都向他咨询。蔡州贼寇平定后,太祖上奏朝廷任敬翔为太子中允,赐穿绯衣。跟随太祖平定兖州、郓州,改任检校水部郎中。太祖兼镇淮南时,任敬翔为扬府左司马,赐给他金紫服。乾宁年间,改任光禄少卿。天复年间,任检校礼部尚书,遥任苏州刺史。昭宗从岐下回到长安,御临延喜楼,召敬翔与李振登楼慰劳,授敬翔为检校右仆、太府卿,赐与銮叶赞功臣的名号。

 太祖接受禅让登上帝位,敬翔从宣武军掌书记、前太府卿,被授与检校司空。接着改枢密院为崇政院,以敬翔掌管院中事务。开平三年(909)夏四月,太祖因。。州、岐下侵扰,派刘知俊西征。。州、延州,深忧事情不能成功,因而设宴顾问敬翔,以询问西征之事。敬翔剖析山川城邑虚实,军粮多少,全部条分缕析上奏,就像平素熟悉的一样,旁人无不惊异,太祖赞叹良久。乾化元年(911),进封光禄大夫爵位,代理兵部尚书、金銮殿大学士,掌管崇政院事务,被封平郡侯。

 敬翔自从进入仕途东下以后,遭逢霸王之主,怀志向深远,有经国济世之略,从中和年间开始,到太祖接受帝位,其间三十多年,随从征伐,出入帷幄之中,众务集于一身,常通宵达旦不眠,只在马上稍得休息。每有补益之言,也不曾公开进谏,皇上在举止行为间对某事稍有怀疑,敬翔就察知其意,必改而行之,所以辅佐皇上的方法,别人都不得而知。到太祖病情加重,召敬翔到御前接受托顾之命,并且深以并州贼寇未平为憾,敬翔呜咽不忍,受命而退。庶人朱友王圭篡夺帝位时,因为敬翔声望满天下,命他为宰相。朱友王圭因为敬翔是先朝旧臣,有所畏忌,敬翔也总是推托有病,不理政事。

 末帝即位后,赵、张一类人都处于权位要职,敬翔更不得志。到刘寻阝丢失河朔,安彦之丧失杨刘,敬翔上奏说“:国家连年派兵出征,而国土一天天减削,不仅仅是因为兵骄将怯,朝廷的筹划安排也有不当,陛下处于深宫之中,与陛下筹划大事的都是身旁近臣,哪里能预料决战外敌的胜败呢?先皇在世时,河朔一半在手中,先皇亲领猛虎般的臣子和骁勇的战将出征,尚且不能对敌人随意而为,现在敌人兵马已到郓州,陛下不留意于此,这是我不能理解的第一点。我听说李亚子从居丧而统兵征战,到现在已有十年,每次攻城对阵,无不亲自冒着弓矢炮石,前听说进攻杨刘时,李亚子率先背负柴草渡河,一鼓登上城墙。陛下温文儒雅,未曾像这样,派贺瑰之类与敌人相抗争,而指望驱除敌寇,这是我不能理解的第二点。陛下应当向耆老旧臣征询计策,另外筹划长远的计策,否则忧患就没有停止的时。我虽然鲁钝懦怯,然而深受国恩,陛下如果确实缺乏人材,请让我到边疆试用效力。”

 末帝虽然心知敬翔内心诚恳隐恻,但终因赵、张之谄言,说敬翔心怀怨恨,而不听他的。到王彦章在中都战败,晋军长驱南来时,末帝紧急召见敬翔,对他说“:朕平常忽略了您的上奏,果有今之患。事情紧急了,请不要记恨,您将让我怎么办?”敬翔哭着奏言说“:臣受国家恩惠,将近三十年,从低微到显赫,都是先朝的恩遇,虽名为宰相,实际上是朱家的老奴而已。服事陛下就如郎君,凭臣的良心,哪敢有所隐瞒!陛下当初任用段凝为将领,臣已极力进言劝谏,而小人结帮袒护,以致有今天。晋军即将来临,如果请陛下出奔狄地避祸,陛下必不听从;如果请陛下出奇计对付敌人,陛下必定没有果断决策。纵使张良、陈平再生,也难以转祸为福,请让我先死,我不忍心眼见国家宗庙陨坠。”说罢,君臣相向痛哭。

 到晋王攻陷都城,下诏令赦免梁朝大臣,李振对敬翔说:“诏令赦免我们,准备朝见新君吧。”敬翔说“:新君如果问起我们,将用什么话回答?”这夜,敬翔在高头里住宅,宿于车坊之中。天将亮,身边人报告说“:崇政李太保已入朝拜见新君了。”敬翔回室中叹息说“:李振枉自为一男子汉啊!朱家与晋人是仇敌,我等当初为朱家出谋划策,而使君王失去威仪名声,现在少主在建国门伏剑而死,即使新朝赦免我们的罪过,我又有何面再进建国门啊。”于是上吊自杀而死。几天后,他的家人全被诛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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