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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年的父亲不再种地了,门前那块地便又回到了母亲的怀抱。
刚开始,父亲和母亲争那块地,那是因为父亲刚离休,他还没有从的失落中走出来。他热爱每一片土地,就像热爱自己的阵地一样;地里的庄稼,就像自己的士兵一样。那时的父亲,他在寻找一种寄托。
现在的父亲,早就适应了这种离休后的生活,他似乎已经没有精力去照看门前那片土地了,于是母亲终于实现了鲜花盛开的梦想。每年的春天,是母亲最忙碌和充满幻想的日子,她不停地打电话,她打电话的目的是向天南海北的战友要花籽,然后她隔三差五地便会收到一包又一包的花籽。
春天的时候,母亲便播种下去五彩缤纷的憧憬;响的时候,母亲便开始收获一个花香四溢的季节了。母亲在院子里经常
连忘返,她搬了把椅子,就坐在那些花儿前,看这,看那,目光是陶醉的,神情是幸福的。她经常叫屋里的父亲:老石,快出来吧,你闻闻这些花多香呀。
父亲不理她,正在往那把日本战刀身上抹黄油。父亲有时途经院子时,他也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,母亲见了就叫:老石,你看这些花,比你那菜地好看吧?
父亲看了母亲一眼,嘴里“嗤”一声,该忙什么,就忙什么去了。母亲撇撇嘴,叨咕道:哼,狗改不了吃屎。
晚年的父亲,似乎一下子就超脱了,家里所有的事似乎和他都没什么关系了。家似乎就是旅店,到时候吃,到时候住就是了。剩下的时间里,父亲就开始回忆那些峥嵘岁月。伍子的,使父亲的生活又掀开了一个新篇章。他在回忆中,伍子就是他回忆中最好的注释,每当父亲
线条走回过去的时候,小伍子都要
工细描一番。父亲说:那年剿匪,七道岭那个马大
子真是个人物。都被包围了,就是不投降。伍子就说:首长,你单
匹马地要上山,我不同意,和你撕巴起来。
父亲就想到了当年的场景,他最后把伍子给绑上了。想到这儿父亲就笑了,笑得哏哏的。伍子就红了脸说:当年我是让着你,我要是不让你,咱俩怎么也能打个平手。我看你的眼睛都红了,我就犹豫了,我一含糊你就把我绑上了。父亲还在笑,后来伍子也就笑了。回忆对父亲来说是他晚年生活中的头等大事,他在回忆中似乎又年轻了,在回忆中快乐着。他的眼前幻化出硝烟弥漫的阵地,还有一群一群鲜活的士兵。
父亲每次回忆到小德子时,便回忆不下去了。小德子的失踪成了父亲心中永远的痛,于是父亲的心情就很沉痛。
半晌,父亲问小伍子:你说三排长会去哪儿?
这样的话他不知问过有多少遍了,但是他还是要问。
伍子不知如何回答,便和父亲一起沉默着。
就在父亲大面积地回忆自己峥嵘岁月时,母亲也没闲着。母亲更多的是关注着现实,她还没有到靠回忆打发时光的年纪。母亲一直认为自己是
心的命,年轻的时候,
心这一家子,当然也包括父亲;年老的时候,仍然
心。在母亲眼里,石晶和石海都是老大不小的了,老大不小的两个人,一直没有成家立业的迹象。石晶的身边,似乎有许多男人在追,不知为什么,石晶就是按兵不动。一副既然饭已经晚了,就要晚到底的架势。工作从法院调到了公安局,要是公安局也就算了,又去了刑侦大队,天天神出鬼没地抓人放人、审案子。母亲就一直琢磨不透,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丫头,天天疯疯癫癫,跟个假小子似的。
石海在母亲眼里一直是很乖的,她认为这三个孩子只有石海继承了她的一些品质,比如爱看书,对一些细小的事物多愁善感什么的。不知为什么,当了几年兵之后,石海变得也一
筋起来。什么事都认个死理儿,也二十大几的人了,身边连个女朋友也没有。
从部队复员回来之后,他进了一家文学刊物的编辑部。那本文学刊物只发行个几千册,都快活不下去了。主编是一个戴眼镜的老头,以前据说是本省很有名的诗人。现在诗写不出来了,便一心一意办那本文学刊物。这几年,国家也不再向每年赤字的刊物投钱了,而是把刊物推向了市场。于是,主编便提着个空包经常出去化缘。拉几个公司老板搞董事会,经常不断的,刊物便仨瓜俩枣地有些进项,于是刊物就半死不活地维持着。
石海的工作并不需要每天上班,只要每个月把稿子编齐了,就算完成任务了。主编很英明也很人道,把困难一个人扛了,让石海这些编辑们安心编稿子。有大把时间的石海,经常干一些很不着调的事。比如说,他经常背个包就出去了,没有人知道他去哪儿了,找也找不到。不知道什么时间,他突然又回来了,身体很疲惫,精神却很。人瘦了一圈,也黑了。
失踪几天后的石海,在母亲的眼里这是受苦受难了。于是母亲拉着石海的手,鼻涕眼泪的,母亲说:石海呀,你这是做啥呢?你要是让人绑架了咋整!
石海就低调地笑一笑说:我又没钱,谁绑我干什么。
母亲正脸变
地说:要是碰到老虎啥的,那可咋整?
石海又笑了道:妈,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,你就别吓唬我了。
母亲就不知说什么好了,怔着眼睛望石海。
那时母亲就想:石海这是没个女人管哪,要是有个女人,石海肯定不会这样了。当年石光荣咋样,有了家之后,他吵他闹,不还是让自己管老实了?!母亲对父亲此时的状态很满意,她把父亲晚年的变化,归功于自己这些年的斗争结果,终于把父亲斗得没了脾气。于是,石海和石晶的婚姻大事沉甸甸地
在了母亲的心头。